第102章 腦侵(十五)
酒後的光景,南舟是第一次見到。
勾兌了酒吧帶有復古工業氣息的光色後,南舟眼前仿佛打翻了一架子的調料盤。
他沒有見過這樣絢爛奪目、既不寫實,又過於浪漫的色彩。
他新鮮地望著眼前驟然變化了的世界,指尖向前伸出,想點染這巨大的、以世界為底色的調色盤。
琴師似乎是第一個察覺他不對的人。
琴師一手攬住他的肩膀,一只手從後面覆蓋住他蓬松的頭發,把他的腦袋略帶強硬地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用平靜的語氣對眾人道:“你們想去蹦迪嗎?”
耳釘男抓著剛抓好幾秒鐘的桌遊牌一臉懵圈:“……老大,我們新開的一局還沒——”
宋海凝非常上道,立即上手從大家手裏收牌:“想想想想。”
一群人烏泱泱地來,又烏泱泱地退了。
……
江舫頗哭笑不得。
攬著南舟的肩膀,緊貼著他的身軀,江舫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在急速升高。
從他口鼻中呼出的帶有酒精的氣流,貼著江舫的頸側徐徐流動。
滾熱柔韌的身體貼在他身上,感覺很是奇妙。
……他醉了。
江舫只是想用那句玩笑話分散南舟的注意力,外加誘騙著他喝點酒,好讓他潤潤嘴唇,融入氣氛。
即使松開了一顆扣子,南舟也還是太正經了些。
然而眼前發生的事情並不是江舫想要的結果。
因為這意味著失控。
清醒的南舟,他還是有把握控制好的。
但醉酒的……
驅趕宋海凝他們,也是江舫怕南舟突然暴起,將結局導向更加不可控的局面。
江舫已經在嘗試與南舟相處時,不在身上藏匿防身匕首或是電擊器了。
不過,非常時刻,只能對不住了。
以示自己真誠的歉意,江舫決定自己可以和他一起痛。
江舫一手溫柔地抱住南舟的頭,有節奏地發力揉捏,幫助他放松,另一手從倉庫裏取出電擊器,緩緩抵向他的腰際——
忽然間,南舟的指尖撫上了他的後頸,輕輕橫抹了一記。
蘇癢的觸感,叫江舫身體猛然一緊。
……他以為這意味著某種警告。
江舫以相當鎮定的口吻詢問:“在做什麽?”
南舟的嗓音還是冷冷清清的:“我在給你上色。”
南舟:“你不要動。”
南舟:“我好不容易選中一個顏色,只要一動,顏色就會跑掉的。”
江舫的心忽然放下來了。
他不免嘲笑自己的神經過敏。
戒心松弛下來,江舫的聲音也緊跟著自然了些:“為什麽想要給我上色?”
“因為……”
南舟稍稍停頓片刻,試圖尋找一句合適的話來描述:“……你是一個沒有顏色的人。”
這本來是一句沒什麽邏輯的醉言醉語。
但江舫的心卻被莫名地輕戳了一記。
南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等我給你加上顏色,你就不是了。”
說著,他單手推上江舫的胸口,說:“算了,這樣上色不方便。”
說罷,他就要起身。
然而,江舫方才一時出神,還沒來得及回收還擱在自己大腿上、隔在二人之間的電擊器。
意識到情況不對,江舫果斷出手,一手施力,重新將南舟的腦袋壓回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南舟還濕潤著的溫熱嘴唇擦過了他的頸部皮膚,激得他猛一戰栗。
他掩飾道:“這樣給我上色,就很好。”
南舟像是處在清醒和迷糊邊緣的家貓,非常聽話地遵照著他掌心的指示:“嗯。”
江舫微微側過視線,看到了南舟被燒成了淺粉色的鎖骨。
他的心尖掠過一陣奇妙又陌生的異感。
內臟有種微微的緊縮感。
大概是胃部。
或者再靠上一點點的地方。
音樂淡了。
幢幢的人影也跟著淡了。
交談聲、歡笑聲、調酒師用柱冰和長酒勺冰杯的聲音,都漸次淡去。
世界上只剩下一個聲音。
——有個喝醉了的小畫家,指尖在自己蝴蝶骨附近的皮膚,摩挲出沙沙的細響。
但很快,江舫就後悔了。
……
得到琴師的許可後,南舟開始認真作畫。
可還沒在琴師身上折騰一會兒,他就把南舟半強硬地從身上剝了下來。
南舟不滿地看他:“……”我還沒畫完。
琴師看起來難得局促,呼吸的節奏很亂,和南舟印象裏他應該有的樣子大不一樣。
不過南舟看他順眼多了。
因為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包括臉頰、統一地染上了淡淡的紅,顏色比例非常優秀。
南舟自認為還調不出這麽出色的顏色,好奇地擡手撫上了他的嘴角位置,虛心請教:“請問,這是怎麽調出來的?”
琴師:“……?”
他偏過臉去,躲開了他的指尖,一副勉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