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毀容

淩祉怔怔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方才做了什麽?!

他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麽!

他怎會做出這般事情來!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息雨從他手中脫出。

他恨不得那一劍,是刺在自己身上的。

還有……蕭雲諫的靈力,又是怎麽一回事?

“阿諫!”他喚道。

可蕭雲諫蹣跚的步伐,卻置若罔聞,未曾為他停下一步。

他不知所措,卻整顆心房都在叫囂著——

他不能讓蕭雲諫離開。

若是離開了,可還有相見之日?

他又揚了聲音:“阿諫!”

蕭雲諫卻仍是緩慢而又堅定地步向離開的方向。

“阿諫!”

“阿諫。”

“阿諫……”

蕭雲諫終是回了頭。

他滿臉血汙,甚至看不清楚哪裏有傷口。

可淩祉卻看得見,他勉強地牽動了唇角。

他的聲音嘶啞而又疲憊。

他說:“師叔,劍斷了……”

劍,斷了。

只此撂下一句話,蕭雲諫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

竟是一絲目光都未曾施舍給淩祉。

炎重羽擡眼看了一下仍是抽泣的青鱗,紅衣奪目。

轉頭便追上了蕭雲諫。

淩祉在他們背後,瞧見炎重羽攙扶住了蕭雲諫。

又從自己身上好好的衣服扯下一塊,拉著蕭雲諫非要替他擦去額前的血跡。

他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卻被青鱗攀扯住了衣角。

青鱗的力氣並不那麽大,可卻仍是將他留在了原地。

他只能看著蕭雲諫脆弱的背影遠走,自己卻也無能為力。

他只覺得心中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塊,空洞洞地漏風。

他啞然道:“我做錯了……阿諫,我做錯了。”

喃喃自語,可微風一吹就散了。

合該聽見這聲音之人,興許再也聽不見了。

蕭雲諫走出了十丈遠,轉過了街角、掩藏了身形。

終是沒有堅持住,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他如玉的一張臉,而今卻被滿目血汙覆蓋。

闔著雙眸,就連炎重羽也不知曉他是暈是醒。

炎重羽半拖半抱地才將他帶到了城中一條小溪旁。

一見到他們,浣衣的女子都驚叫地跑了個散。

炎重羽只得沾了水,將他臉上清洗幹凈。

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怎樣的傷口啊?

近乎兩寸的長度,就那般橫陳在蕭雲諫的額角處。

甚至到現在,仍是控制不住,往外溢出鮮血。

如同一條血紅的蜈蚣,歪歪扭扭地盤踞在他右額上。

將他一張清雋的面龐,生生將他純善割裂。

顯得那般可怖。

蕭雲諫閉著雙眼,仍在半昏半醒中。

只是雙手依舊緊緊地抱住聆風,好似再也不會分離。

炎重羽稍作遲疑了一下,趕緊用衣角替他包紮上了傷口。

蕭雲諫醒醒昏昏許久,待到日落月升,才終是徹底醒了過來。

他先是有些迷茫,可垂頭看見聆風的一瞬間,臉色又驀地發白了起來。

他嘴唇幹涸、皸裂,卻是半分水米都進不了。

只是環著膝蓋,將聆風置於懷中,緊緊不放。

炎重羽在一旁,不知如何開口。

卻終是聽到蕭雲諫嘶啞著聲音說道:“斷了呢。”

蕭雲諫坐在岸邊,眼光無神地落在溪水之上。

夜晚的微風吹拂水面,蕩起一陣微弱的漣漪。

可不過片刻,溪水又歸於了平靜。

蕭雲諫撫上自己的額角,借著街邊一絲微弱的燈光,看向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向來是在意自己容貌的,自從知曉那畫中人後,更是刻意地關注。

而如今,這麽一道傷口位於其上。

便是將他完完全全和那畫中人分開。

“淩祉也許,應當再也不會在意我長成什麽模樣了吧……”他自嘲一笑,似乎牽動了傷口有些疼。

但他只是自顧自地又說:“重羽,可否將你的小刀借我?我的劍斷了,用不了了。”

語調平靜得令人害怕。

炎重羽遲疑了一下,只問道:“沒事吧?”

蕭雲諫扭頭朝他笑笑:“放心沒事,我不尋死。”

炎重羽愣了一下,馬上從懷中掏出匕首遞給了蕭雲諫。

他沒問,只是看著蕭雲諫將發冠拆下。

蕭雲諫的青絲隨著夜風舞動,將他勾勒成這坪洲府最美的一幅畫。

即便是他已然有了那麽長的一道傷口。

他擇了一縷頭發,沒有任何猶豫——

擡手便是一刀。

散落的發絲沿著他纖長的手指,被吹落在一旁。

轉眼,他的額前便已有了頭發的遮擋。

遮住一半眼睛的碎發,也掩蓋住了他眼底的陰霾。

他依舊坐在溪水旁,炎重羽便也丟了吃食,陪著他坐下。

炎重羽的目光一直放在他懷中的聆風上,蕭雲諫也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