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顆

景玉沉默了幾秒鐘。

她後退一步,哇哦一聲:“先生,您怎麽來了呢?”

景玉此刻的表情是如此真誠,真誠到克勞斯幾乎快要相信她了。

克勞斯禮貌地問:“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景玉更禮貌地問:“現在給算加班費嗎?”

克勞斯說:“雙倍工資,以及新年紅包。”

景玉讓開,笑容滿面:“先生,您可算來了啊。”

最後一聲,圓潤飽滿,就像學校文藝匯演時被臨時抓去詩朗誦。

克勞斯踏入房門,他脫下外套,環顧四周——這個簡陋但幹凈的房子,墻上倒著貼“福”,還有“春”,不過還沒有貼完,桌上有零零散散一些其他的紅色標志。

景玉去泡了茶,往幹凈嶄新的小碟子裏倒入瓜子和花生,擺在克勞斯面前。

這是招待客人的禮儀,招待雇主應該也一樣。

克勞斯還在看她手中的耳機:“不需要給對方送過去嗎?”

景玉頓悟了。

克勞斯先生出雙倍工資雇傭她,肯定是不希望看到她占用這個時間去做其他事情的吧?

雙倍加班費的話,從老板的角度考慮,一定是希望員工時時刻刻都為自己服務的吧?

想到這裏,景玉立刻懂了。

景玉善解人意地說:“等您睡著了我再送。”

絕對不耽誤老板您的正常享受時間!!!

但克勞斯並沒有如她所願的愉悅,反倒是用他綠如森林湖水的眼睛注視著她,露出溫和寬容的笑容。

他簡短地說:“現在去送,這是命令。”

景玉:“……”

老板好奇怪。

景玉無法理解德國人的思維,只好滿腹疑惑地帶著作為感謝禮物的德國香腸上門。

將耳機歸還給王及的時候,對方還盛情邀請她一起吃飯。

景玉連連推辭了。

景玉家中房間不多,這房子實用面積勉勉強強一百多平,白天曬的被褥有限,景玉並沒有想到今天會有訪客。

克勞斯只能紆尊降貴地和景玉睡在她那張並不怎麽寬大的小床上。

床實在太小了,景玉睡在上面,完全不敢翻身。

往前,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往後,稍有不慎就得加夜班。

景玉在白天的時候走了好多路,買了很多東西,她現在很累,完全不想再辛苦勞動。

但睡不著。

身體累了,但腦子還是活躍的,大過年的,景玉有好多念頭被這個新春給勾了出來。

景玉費力地挪了挪身體,她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您困嗎?”

克勞斯說:“不。”

“您怎麽過來了?”

“見朋友,順便看看你。”

景玉哦了一聲,她的腦袋在克勞斯手腕上蹭了兩下,舒服地嘆氣:“您身上好熱。”

臥室裏的空調已經很舊了,還是外公還清債後重新置辦的第一個家具。

其實,青島地理位置好,夏天倒不是特別的熱,近海的地方,涼爽適宜。

不過景玉快中考那年,夏天來的出奇早,也出奇的熱辣。

景玉房間悶,每天開著窗戶寫字,樓下生意又吵吵鬧鬧,讓人無法集中精力;關掉窗戶,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淌,不小心進了眼睛,又酸又疼。

外公舍不得,等拿到這筆可自由支配的錢後,立刻給景玉房間裝上了空調,要她靜心讀書,好好學習。

當時花了一大筆錢的空調,過了這麽多年還在努力工作。

上面兩個穿褲衩、勾肩搭背的小人都磨的幾乎看不到了,開的時候還會有輕微的噪音。

就算是空調開到30度,實際制造的溫度說不定才24、25度左右。

事實上,景玉觸碰克勞斯,一直遵循著“循序漸進”的原則。

先生不喜歡被人直接觸碰身體,她就先從手開始,在察覺到克勞斯並沒有不悅之後,再試著碰手腕、胳膊、肩膀、脖子……

然後,挪成面對面,景玉的臉貼在他脖頸處。

好溫暖。

先生身上好暖和。

像是溫柔的大火爐。

她停下了。

不可以離得太近,太近會被爐子裏的火焰灼傷。

什麽事情都最好不要看的太細。

“……男人其實都靠不住,”景玉睜開眼睛,她盯著克勞斯先生的胸膛,對方沒有帶睡衣上門,也沒有穿,她能看到淡淡粉色如櫻花,“我生物學上的父親昨天來了,我沒有開門。”

克勞斯問:“他是個壞人?”

景玉想對方在明知故問。

因為他的語氣聽不出一絲驚訝或者疑惑,只是禮貌性的詢問。

其實景玉充分能夠理解克勞斯這樣禮貌問話的原因,畢竟直接陳述“令尊乃一傻缺”、“你爹傻X”這種話的確有些過於激烈。

——不過景玉的確很想指著仝亙生的鼻子罵他個“老巴子,yi賴人”。

“嗯,”景玉嘆氣,“怎麽說呢?剛從糞坑裏撈出來的哈士奇都比他招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