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闊少爺

喬安透過窗口朝爭吵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對方個頭比他略高一些，身材微胖，栗色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身穿雪白絲綢襯衫，外套黑色呢絨風衣，皮靴擦得油光鋥亮，左手拿著一頂小圓禮帽，右手提著手杖，正朝馬車走來。

這位衣著得體的富家少爺身後緊跟著一個皮膚黝黑、身穿仆人制服的小男孩，似乎想勸說自家少爺別靠近肮臟的公共馬車，改為乘坐家裏已經為他準備好的私人馬車。可惜他的小主人相當固執，下定決心要體驗一下普通市民的出行方式，甩開那個小男仆大步走向車門。

“不行啊，托馬斯少爺！這種馬車可配不上您的身份！老爺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小男仆還企圖阻攔，名叫托馬斯的少年憤怒的揮舞手杖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下。小男仆立刻疼得哇哇大叫。

“滾開！波比，你這個蠢東西！再敢阻攔我，我就把你賣到捕鯨船上去！”托馬斯厲聲呵斥。

小男仆被他嚇得大哭起來，抽噎著後退了兩步，紅著眼睛，含著淚水，目送自家少爺如同一位凱旋的將軍，洋洋得意地登上公共馬車。

喬安看到這情景，不由皺了皺眉。

這種大戶人家出身、自幼被寵壞的小少爺，行事大抵嬌縱任性，對待下人蠻橫粗暴，他實在是有些看不慣。

然而看不慣歸看不慣，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他既無權幹涉更不想惹麻煩，索性扭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喬安來自民風淳樸的鄉下，不想跟城裏的少爺打交道，不巧那個名叫托馬斯的少年登上他所在的這節車廂，上車以後東張西望，隨即興沖沖地朝他這邊走過來，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還脫帽微笑，主動打招呼。

“早上好，天氣不錯哦。”

“早安，天氣是還不錯。”

喬安勉為其難地點頭還禮。話剛說完，窗外吹來一陣涼風，綿綿細雨飄灑下來。

看到天氣突變，喬安與托馬斯默默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出聲來。或許是受到對方爽朗的笑聲感染，喬安對托馬斯的觀感也有所好轉。

“請問怎麽稱呼？”

“喬安·維達。”

“我叫托馬斯·查普，叫我托馬斯就行了，聽你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我從德林鎮來，鄉下小地方。”

“德林鎮，我知道！聽說你們那兒的金鱒魚不錯，你會釣魚嗎？”

“會一點兒……”

喬安被迫應付這位健談的小少爺，陪著他天南海北的閑聊。

這時售票員又走了過來，托馬斯掏出皮夾子打算買票。

喬安無意間看到他的錢包裏有一整本支票，幾枚金幣，銅幣和銀幣卻連一枚也沒有。

托馬斯自己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遲疑了大約一秒，索性抓起一枚金幣就要丟進投幣口。

喬安連忙擡手攔住他，自行取出錢包，拿出一個銀幣幫他買了票。

售票員遞來票據，目光在托馬斯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這個打算用金幣買票的少年有點怪。

“多謝了啊，維達先生，今天是我第一次乘坐公共馬車，忘了提前準備零錢。”托馬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不用客氣，叫我喬安就好，我也是第一次乘坐公共馬車。”喬安輕聲回答。

“你在哪站下車？”

“萊頓學院。”

“真巧，我也在萊頓學院下車，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沒法還你錢啦！”托馬斯興奮地說。

“一個銀幣而已，不必在意。”喬安有點心虛地裝大方。

“對了，你是萊頓學院的學生？”

“勉強算，今天是去報到。”

“我也是去報到啊，奧法分院法師專業，你呢？”

喬安驚訝地轉過頭，第一次認真端詳托馬斯，過了許久才回答：“那可真巧，我跟你一樣。”

托馬斯禁不住歡呼一聲，笑著說：“看來我今天決定乘坐公共馬車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這下好了，路上有人作伴啦！”

共同的學校和專業，拉近了兩個年輕人的距離。托馬斯是萊頓港本地人，雖說是個富家少爺，不怎麽了解底層民眾的疾苦，畢竟比喬安這樣的外來者更熟悉萊頓學院，乘車途中向他講述了許多關於學院的逸聞。

喬安正聽得出神，忽然感到頸後發涼，一滴水從車廂天花板上滲透下來，恰巧落在他身上。擡頭一看，這才發覺車廂的木質天花板大概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經浮現裂痕。晴天的時候還不易覺察，此時正值陰雨綿綿，雨水透過頂棚縫隙滲透下來，在天花板上洇出大片黑乎乎的水跡，時不時落下一兩滴。

“這輛破車可真夠嗆，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托馬斯一邊抱怨，朝旁邊挪了挪，好讓喬安避開漏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