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頭生子與王後(第2/3頁)

侍女當然希望國王能夠將這兩個美人拋至於腦後,別說什麽王室之間的婚姻只是為了滿足政治需要之類的蠢話,對腓力四世是,對路易十四是,唯獨對瑪麗·特蕾莎不是,一個不受丈夫尊重愛護的妻子會有多麽可悲,侍女再清楚不過。

問題在於,瑪麗·特蕾莎雖然沒有不幸的繼承哈布斯堡家族傳統的大下巴,但也與美人無關,頂多稱得上清秀端正,過分纖細柔軟的頭發更是讓那張圓潤的面龐顯得平淡乏味,她也不是一個聰明人,在學習上沒有天賦,也沒有毅力,雖然她的母親是法國人,但她的法語學到現在也是磕磕絆絆,丟三落四,她不喜歡跳舞,聽音樂,沒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優點,除了……美食?但這個特長除了增加她的腰圍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侍女的憂心忡忡被特蕾莎看在了眼裏,但她也無可奈何,她能怎麽辦呢?她不是男孩,在兄長離世後,雖然被視作第一繼承人,但她的父親只急切地想要和繼母制造第二個兒子,而不是教導和培養自己的女兒,她甚至羨慕過瑞典的克裏斯蒂娜,哪怕她和她的表兄都是西班牙的敵人——在異母弟弟降生後,她更是被視作透明——或者說,在繼承權上,她被迫把自己隱藏了起來。

她也聽說之前法蘭西的大使一直在與西班牙的外交官員討價還價——因為她擁有西班牙的繼承權,法國人當然希望這份繼承權可以保留,帶到法蘭西去,但西班牙的國王和貴族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拉鋸式的談判讓特蕾莎提心吊膽了很久——畢竟婚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若是因為繼承權的問題決裂,那麽她是不是能夠再謀取一門這樣的好婚事就很難說了——利奧波德一世說是正在忙於平叛,但他或許只是不想娶一個有著波旁血統的妻子。

幸而最後法國國王路易做出了一些退讓,他可以容許自己的妻子放棄西班牙王位的繼承權,但相對的,她必須有一筆可觀的嫁妝,譬如說——五十萬個羅馬埃居。羅馬埃居是一種大金幣,每個價值八十到一百裏弗爾。

若是在五十年前,西班牙王室要支付這筆嫁妝簡直輕而易舉,但1588年的時候,西班牙人的無敵艦隊之說就被英國海軍無情地打破,1623年的時候,西班牙就失去了獨占美洲的局面,1640年,加泰羅尼亞人的叛亂令得國王如鯁在喉,同年十二月,葡萄牙也成功地從西班牙王國獨立了出來,1642年,他們又被荷蘭人打敗,48年的時候,更是不得已地承認了荷蘭獨立,從而喪失了陸地上的優勢地位。

在法國內戰的時候,西班牙人趁火打劫,收復了那不勒斯與加泰羅尼亞(法國控制地區),但又被蒂雷納子爵在前不久的沙丘戰役(敦刻爾克)中擊敗,不得不退出尼德蘭地區,而馬紮然主教先生竭盡全力地在離世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迫使西班牙人割讓出了魯西永、富瓦、阿圖瓦與洛林等地(這些都是西班牙與法國之間的重要城市)給法國——雖然和約尚未簽署,但西班牙大概拿不出反悔或是否認的勇氣。

遑論之前為了三十年戰爭,西班牙政府一再擴軍,已經破了一次產。

所以說,現在的西班牙王室內囊空空,但法國國王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而在這個還以誇富來顯示力量的時代,要腓力四世承認自己連五十萬個羅馬埃居也拿不出來更是不可能,他艱難地答應了這個條件,但要求延期或是分期支付,這點法國人倒是答應了。

不久之後特蕾莎就要在見證人的監督下放棄對西班牙王位的繼承權——相對於侍女,她真不覺得使者或是畫像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地方,但近十年的相伴讓她願意縱容自己的朋友,她被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而後來到謁見廳裏,腓力四世與法國的使者均在場——法國的使者也是個令西班牙人又熟悉又尷尬的人物,是的,正是曾作為敵人,又作為盟友的孔代親王,他的身邊是風度翩翩的達達尼昂伯爵,孔代親王神色肅穆,達達尼昂卻微微含笑,不過兩人都有著一張好容貌。

在兩人之間,是覆蓋著絲絨帷幔的巨大畫像,畫像的高度超過孔代親王的頭頂,在獲得腓力四世的允許後,達達尼昂伯爵姿態優美地一下子掀起了幕布,讓畫像呈現在眾人面前,特蕾莎還沒來及仔細打量,就聽到了身後侍女發出的輕微地抽氣聲。

她略微側身讓過過於刺目的陽光,走到側面去細細端詳,這幅畫像是路易為了這次“見面”而特意請人繪制的,畫像上的人面容秀美,沒有蓄留胡須,長而卷曲的金褐色頭發整齊地分向兩側肩頭,他的目光看向左側,一手持著權杖,一手指向地面,披著白貂皮內裏,紫藍色底面繡銀色百合的國王鬥篷,裏面是深色的緊身褲與乳白色的襯衫,他的雙足一前一後地踏在藍絲絨的腳墊上,和坐墊一樣,腳墊上也有百合花的圖樣,在國王手指的方向是擺在桌面上的,一頂小巧華美的王冠,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