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聖但尼(11)(第2/3頁)

不過他們的職責也就是驅趕可能妨礙到壕溝深入的守軍,消磨他們的力量,他們很快回到自己的陣地上,沒有一個人受傷,國王擡起手向他們揮動自己的帽子,他們也這樣做——之後這樣的事情還發生了兩三次,直到又一個黎明到來,法國人的壕溝還是不容動搖地進行到了第二道平行壕溝,第一道壕溝距離布魯塞爾城墻約有兩千尺,到了第二道壕溝就只有六百尺了,到了這裏,沃邦上尉就命令火炮就位,這裏有二十門二十四磅火炮,還有盧瓦斯侯爵竭盡全力從奧爾良千裏迢迢運來的八門三十三磅火炮,總計二十八門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對準布魯塞爾的城墻時,也不由得他們不滿心絕望,但這些倔強的布魯塞爾人居然沒有決定投降,國王的使者回來說,他們只希望法國的國王能夠足夠仁慈,允許他們的婦孺先行離開這座即將被硝煙炮彈覆蓋的城市,路易允許了。

於是在陽光最為充沛的時候,布魯塞爾的城門打開,一輛輛的馬車魚貫而出,裏面都是達官顯貴們的妻子與姐妹,還有他們的女兒,母親,還未成年的孩子和她們在一起,只有兩名騎士為她們做前導,她們的車隊後是惶恐的平民女性,她們的丈夫,父親和兒子,或許是自願的,或是被征召,都留在了布魯塞爾。

等到這些人離開之後,火炮終於發出了第一聲沉重的轟鳴聲,此時那些婦孺距離布魯塞爾還不遠,她們聽到了,就大聲地哭泣了起來,“安排她們到滑鐵盧去吧。”路易說,之前為了防禦,布魯塞爾附近的建築,但凡在城墻外的,都被焚毀和拆除了,在沒有雇傭兵的情況下,只有婦孺的隊伍可走不遠,“她們會感激您的。”盧瓦斯侯爵說,這倒不是完全的恭維。

“我並不在意這些,”國王斜靠在座椅的扶手上:“詛咒也好,感恩也罷,沒有這樣的覺悟,如何能夠坐在王座上呢。”這是他親政以來最大的感悟,在你需要考慮的東西愈來愈多的時候,就不得不將很多事物簡化為數據,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到數萬人的命運,個人的悲喜在其中永遠渺小的如同大海中的一粒沙子——或者說,當你站在一個高度上的時候,你就很難,也很少會去在意最底層的人的想法,路易為了保證自己的子民不至於受苦就已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又怎麽會去關注敵人?他這麽說,也只是因為她們就在自己面前。

這樣吩咐了一聲,國王就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戰場上,在沃邦的命令下,重型火炮集中往三處堡壘射擊,先是石塊,然後是土層,碎石,布魯塞爾的外衣就這樣被一點點地剝去,支撐著這樣消耗的是國王和盧瓦斯侯爵,這位侯爵先生運來了大量的炮彈,火炮和其他軍火,沃邦上尉可以持續不斷地射擊——即便炮筒發紅,他也只是命令士兵們往上澆水,這樣的炮擊持續了一夜,又一個黎明到來的時候,法國軍隊與守軍的距離再一次拉近,這時候沃邦上尉用臼炮替換了重型火炮。

這些臼炮一部分是從法國運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從裏爾等城市收繳的,這種臼炮起源於十三世紀,用的是石彈,它的形狀可比國王看到的火炮有趣多了,如果說國王的火炮是身材頎長的成年人,那麽臼炮就是嬰兒或是幼童,它們的口徑與炮身的長度只在1:12左右,看上去矮墩墩的,傻乎乎的,但別以為它們古老矮小就沒用了,它們雖然射程很短,但威力和射角都很大,沃邦上尉用這種火炮來攻擊躲藏隱蔽墻後的守軍——臼炮炮口上揚,炮彈呈一個拋物線越過斜堤,胸墻,直接打擊裏面的人員和火炮——法軍原有的臼炮和收繳來的臼炮總共有三十幾門,炮彈就如同冰雹那樣不斷地落在守軍頭上,而舉著望遠鏡,在雲梯和木塔樓上的士兵,一看到有那座棱堡露出了衰弱之態,就馬上大聲地報告,沃邦上尉會因此調整炮擊的頻率與力度。

這時候,步兵們到了沖鋒的時候,這時候也是損失最大的,沃邦上尉身先士卒,幾步就攀上了斜堤,翻過了胸墻,落入下方的護城濠,布魯塞爾的護城濠很不幸地因為事故只有數尺高的水,雖然會讓人濕透了緊身褲和靴子,但對戰鬥造不成什麽影響,數以百計的士兵緊隨在沃邦上尉身後,擲彈兵揮舞著手裏的繩索,將火藥罐投入棱堡和凸角堡,伴隨著慘烈的叫聲,幾個守軍被殺死。

之後的戰鬥對這些士兵們來說才是真正的考驗,死亡與詩歌和戲劇上的完全不同,受傷的人會痛苦地嚎叫,無論是敵人和戰友,死去的人卻悄無聲息,仿佛就在一瞬間,生機就從他們身上離開了,在前一個晚上,還在和你說笑話,搶肉幹,討論哪個波西米亞女人更漂亮的人就這麽直挺挺地到了下去,他們的靈魂離開軀殼,軀殼將會腐爛,發臭,最終化作一抷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