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蒙特斯潘夫人的價值(2)

“我不愛您。”蒙特斯潘夫人坦然地說。

“我想您也不需要愛情。”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或者說,愛情只會給您帶來數之不盡的麻煩。”

“是什麽讓您膽敢如此揣測一個國王的心?”奧爾良公爵不善地問道,雖然這個女人可以說是救了他妻子的命,但她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尤其是在國王面前,著實令他不滿。

“我的母親,還有我的父親。我的兩個父親。”蒙特斯潘夫人巧笑倩兮地說道,她的視線留在國王的臉上,不得不承認,路易十四面容俊美,身材頎長,雖然年過三十,但依然如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那樣強壯有力,二十年的親政生涯讓他威嚴無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年少的國王還有的青澀感已經完全不見了,這是蒙特斯潘夫人在之前的任何男性身上都看不到的,這是本身的優秀、外在的權威,內裏的信心共同打造出來的璀璨存在,他稱自己為太陽王,絕不會有人覺得名不副實,只會覺得這個稱號與本人真是相得益彰。

“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吧,那時候您還是一個少年,我還是一個孩子,但我已經懂得愛情只是一劑毫無效用的麻醉劑,它確實會令人興奮,令人喜悅,讓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壓片和酒精一樣可以做到,而且後者低廉,前者昂貴,尤其是,它產生的麻痹效用會讓人不知不覺付出太多他們無法承擔的代價,在狂歡之後的清醒時刻,帶給他們無窮無盡的懊悔。”

“我的父親維薩裏如此,我的監護人莫特瑪爾公爵也是如此,”蒙特斯潘夫人繼續說道:“別說他們依然保有對我母親的愛,陛下,那不是愛,那是魔物的血脈在他們的身上發揮效用,我知道我不應該輕蔑他們,因為我從中得到好處,我也沒有憐憫他們的資格,因為沒有他們,我也只是一個卑微的奴隸。”她睜大了眼睛,“但這讓我怎麽能夠相信他們呢?我是絕對不會相信他們,相信愛情的,我在修道院裏長大,但看到的愛情並不少於那些在宮廷裏的,特別是修道院裏的愛情,它們艱難地萌發,在陰影裏成長,它們應該比那些尋常的愛情更堅韌,但任何東西,錢財、權勢、甚至只是食物和水,都能夠輕而易舉地摧毀他們,就像是我的父親和母親曾經被摧毀的那些,也像是我和我的丈夫。”

“如果我沒看錯,”奧爾良公爵無法忍耐地說道:“我看到您身上穿著黑色的喪服。”

“哦,那是我的一個測試。”蒙特斯潘夫人溫柔地回答到:“我的繼父並不希望有除了他之外的人奪去母親的目光,所以我和我的妹妹是在修道院裏長大的,我並不想要責怪任何人,我們在那裏受到了很好的教育,當我成年,回到莫特瑪爾公爵的城堡時,公爵告訴我,他會為我選擇一個夫婿,雖然我希望能夠進入宮廷,我母親的想法與我們都不同——她認為我應該得到一份愛情,屬於丈夫的愛情。”

“蒙特斯潘侯爵不愛您嗎?”路易問道。

“愛啊,正是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才進一步確定了愛情是種多麽無趣而又低劣的東西。”蒙特斯潘夫人說:“我曾經無數次想要提煉與區分愛情的成分,就像是我的父親維薩裏研究魔藥,那麽當您剝除了表面上那些絢麗而又甜蜜的東西後,裏面是什麽呢?是欲望,愛欲、占有欲和破壞欲——無論是維薩裏,還是莫特瑪爾公爵,還是我的丈夫都是如此。維薩裏即便一開始不明白,難道我們來到表世界後遭遇的一切他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莫特瑪爾公爵甚至不允許我的母親將我們留在身邊,我的丈夫則將我囚禁在他的城堡裏,他從我這裏汲取快樂,卻不允許我得到幸福。”

“如果他真的愛你,那麽嫉妒也是情有可原。”奧爾良公爵忍不住說道。

“但愛情的偉大難道不就在於犧牲?”蒙特斯潘夫人冷冷地說道:“這是個悖論,公爵先生,人類生來就是自私的,感情雖然看似無法捉摸,但和金錢一樣,是可以記賬的,但一個人為了他的愛情而不斷地付出,或者說,他堅持要付出的話,那麽他的賬冊也一定在不斷地增厚,一旦兩者之年的天平無法保持平衡,那麽肯定有一方要掉到深淵裏,但要說,誰能永遠付出相等的愛,又如何均衡地付出呢?一個人永遠無法窺見另一個人的內心,你覺得已經足夠,但另一個人卻只會覺得你忘恩負義。”

這句話讓路易微微一曬。

“陛下深受其苦,一定懂得我的意思。”蒙特斯潘夫人說道:“先生們,母親想要教會我如何得到愛情,而父親,我是說我的兩個父親,他們都在教導我如何得到我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