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異教徒與叛逆的勝利(中)(第3/4頁)

那晚在垂下的床幃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如果不是安東尼婭已經習慣了受到驚嚇,也許會立即昏厥過去。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玫瑰的香氣就像是一枚無形的甜蜜糖果,從她的鼻子直入胸腔,它在安東尼婭的面孔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散去。

“請原諒我這樣魯莽的求見,”米萊狄說:“但王後陛下,您身邊太多耳朵和眼睛了。”

小王後借著從縫隙間投入的細細光線看了她一會:“是您……您不是一個尋常的伎女或是雇傭兵吧。”

“是的,我不是。”

安東尼婭微微頓了頓,“或許我還應該說……您既不是西班牙人,也不是一個奧地利人,或是英國人……”

米萊狄改變了一下姿勢,安東尼婭這才注意到她壓住了自己裹在身上的床單,讓自己一時間無法迅速地脫離柔韌的桎梏。

“你怎麽敢!?”安東尼婭低聲喝問:“只要我大叫一聲……”

“那麽您就真的要斷了自己的生路了。”米萊狄說:“陛下,我幾個小時前才和一些人做了交易,非常劃算,用一個早該下地獄的靈魂換一千條無辜的生命,現在,我來問問您,您要和我做交易嗎?”

安東尼婭冷漠地笑了笑,她雖然還是一個孩子,但在離開奧地利之前,利奧波德一世與大臣們把能教她的全教了,法蘭西的路易十四,安東尼婭的父親,與哈布斯堡的最大的敵人,“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信的。”

“為什麽這麽說,我可從未欺騙過你。”

安東尼婭卡了一下,論無恥與狡辯,她怎麽可能勝得了從監牢裏爬出來的米萊狄?

“我沒有傷害過您,陛下,我只救過您,我對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我為您,還有您的侍女免除了一場災禍,但,”米萊狄說:“只要卡洛斯二世還在,您們的危機就永遠不會解除。”

“世事多變,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

“說得好,陛下,也許您明天就會被卡洛斯二世失手打死。”

“他不會……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米萊狄盯著她看了一會,才輕輕地說道:“您知道人們為何要畏懼瘋子麽?”她不等王後回答:“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測一個瘋子的行為。而您,您最大的價值已經消失了,哪怕十分荒謬,您承認了,還有西班牙的貴族們也親眼目睹了您被鼓脹著肚子送入產房,生下一個兒子。這個孩子將會鏈接著西班牙與奧地利的兩個哈布斯堡家族,您,您也許反而會成為一個麻煩,因為您正是這樁罪行最可信可靠的證人和最無從辯駁的證據……”

小王後慘白的面孔讓米萊狄感到了一絲憐憫,但她還是鐵石心腸地繼續往下說:“西班牙人或許更希望您在一場意外中死去,然後是他們無法控制的卡洛斯二世,至於奧地利,除了那個孩子,瑪麗亞王太後依然是利奧波德一世的姐姐,兩國的友善關系完全可以持續下去,也許等到這個孩子長大,您的父親會將他的小女兒嫁給他,完全有可能,兩者的歲數差也只有四年而已。”

利奧波德一世會這樣做嗎?西班牙人會這樣做嗎?安東尼婭不用去問自己或是任何人,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個。

她被迫在八歲的時候就履行了與卡洛斯二世的婚約,她的新婚之夜鮮血淋漓,卡洛斯二世對她就像是對它,沒有一點尊重與愛意,難道這些,她的好姑媽,瑪麗亞王太後,還有時常出沒宮廷的唐璜公爵,托萊多大主教,帕蒂尼奧等人就看不見,聽不見嗎?當然不,他們什麽都知道,但他們覺得,這樣一個被自己的父親與國家獻上祭壇的女孩根本沒必要在意。

她寫給父親利奧波德一世的信也是石沉大海,唯一的一封口信,還是申斥——利奧波德一世的使者嚴厲地警告她說,作為奧地利的公主與西班牙的王後,她應該更恭順地侍奉自己的丈夫,博得他的愛,還有信任,而不是每次都想著盡快地逃離他……安東尼婭知道利奧波德一世對她很失望,他大概希望自己能夠如同法蘭西的大公主,或是大郡主那樣,完全掌握了婚約者的心,從而不但在宮廷,也在朝廷上成為奧地利的臂助吧。

但他怎麽不看看路易十四是怎樣做一個父親與伯父的!一個連自己的父親都不關心,不愛護的孩子怎麽能夠有幸獲得別人的愛!

驀然間,她的面頰微微一涼,她才發覺米萊狄正輕輕拭去她流下的淚水。

“哭泣會讓人感到痛快,但什麽都解決不了,”米萊狄說:“您是我見過的最為堅強的一個孩子,就算您恨法國人,但是不是應該打起精神,聽聽我們的國王陛下許給您的條件呢?如果您覺得不滿意,也不是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