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上輩子,人人都說宮裏那位翻手雲覆手雨的掌印督公,是個披著張美人皮的魔。

傳言他就寢之處寒如地獄,夜夜都與屍體共眠。

又有人說他有一柄黑色的拂塵,那拂塵烏黑油亮,他愛之若寶。曾有宮人不小心碰了下,一轉眼,那人一只手便沒了。

宮中之人私下揣測,那根本不是拂塵,而是一位少女的頭發。

霍督公那瘋子拿了一位少女的頭發做了拂塵,夜裏須得摸著那拂塵方能安然入睡。

關於他的傳言多如牛毛,真真假假無人知。

但這兩樁卻是千真萬確。

霍玨披著一頭烏發坐在炕上,食指與拇指輕輕摩挲著那綹細軟的發,眸光深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燈火盡滅。少年掌心攥著綹軟發,指尖眷戀地摩挲著發絲,沉沉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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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隔日一早便被楊蕙娘叫醒,“不是說今日要去給陳老夫人送糕點的嗎?快起來罷。”

她揉了揉眼,掩嘴打了個呵欠:“知道了,娘。”

洗漱後出屋,楊蕙娘瞧著她一邊耳側的頭發,伸手摸了過去,疑惑道:“你這裏怎地像是被人剪下了一束頭發?”

姜黎偏了偏頭:“許是昨日在山裏被什麽勾斷了吧。”

楊蕙娘聞言便嗔道:“你在山裏又像個潑猴似的竄來竄去了?再過幾月你便要及笄,可莫要再像從前那般貪玩了,小心嫁不出去。”

姜黎心想才不是呢,昨日她在青桐山哪兒像潑猴了,規矩得很,分明就是個小仙女。

腹誹歸腹誹,她是萬萬不敢頂撞楊蕙娘的。

老老實實垂頭挨訓。

用過早膳後,姜黎便去了小廚房做點心。

老人家年紀大了,便愛吃些甜而不膩又酥軟的糕點,陳老夫人也不例外,自從吃過姜黎做的小點心,便再也吃不下別家的糕點了。

姜黎給陳老夫人做了蒸奶糕、雲片糕還有棗泥小酥餅,然後放了十來盅口味不一的果子酒在食盒裏,打算拿過去給陳老夫人嘗嘗鮮。

姜黎出門時,下意識往藥鋪的方向看了眼。

這會已經快巳時了,霍玨定然是去了書院。她遂收回眼,擡腳往城東的員外府走。

姜黎不是第一回 來員外府了,一到員外府的角門,便有兩個俏生生的丫鬟立在門後等著了。

這倆丫鬟是陳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在老夫人面前很是得臉。

姜黎甜甜叫了聲“碧紅姐”“碧藍姐”,穿桃紅襖裙的丫鬟“噗嗤”一笑,伸手刮了下姜黎的鼻尖:“幾日不見,你這小嘴越發地甜了。”

姜黎笑笑,從食盒裏摸出兩小盅果子酒塞了過去,“這是阿黎新進搗鼓的果子酒,你們嘗嘗。”

碧紅,也就是那身著桃紅襖裙的丫鬟不客氣地收了下來,笑吟吟道:“知道我和碧藍為何每次都搶著過來接你嗎?就沖著這口吃的!”

碧藍白了碧紅一眼,“愛吃的是你,別把我扯進去,我是特地來看阿黎的。”

碧紅“切”了聲。

三人說說笑笑地往陳老夫人的榮安堂走去。

陳老夫人愛禮佛,屋子裏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進了屋,姜黎規規矩矩地上前行禮,“見過老夫人。”

“起來罷。”陳氏慈愛地看著阿黎,“這幾日都在忙甚?好些天沒來員外府了。”

姜黎將食盒放桌案上,邊打開食盒把裏頭的點心與果子酒拿出來,邊笑著道:“阿黎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釀酒,這些果子酒都是大半年前釀的,如今吃正正好,甜而不膩,清清爽爽的,我想著老夫人興許愛吃,便拿了些給您嘗嘗。”

陳氏聞言擡擡手,便有丫鬟過來拿了一盅果子酒,把瓶嘴的軟木塞拔掉,遞給陳氏。

盛酒的酒盅小巧精致,只巴掌大小,裏頭的酒液也不多。可軟木塞一拔,一股子濃郁甜膩的梅子香便從瓶嘴裏跑出來。

陳氏聞著,忍不住讓丫鬟拿杯子來吃了小半杯,隨即眯了眯眼。

這果子酒果真如阿黎說的,酸甜可口極了。

陳氏滿意地點點頭:“你有心了,恰好我壽辰將至,這果子酒正好派上用場,我一會讓李管家隨你走一趟。”

姜黎親自跑這一趟可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忙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多謝老夫人。”

從榮安堂出來,姜黎不僅得了沉甸甸的一袋賞錢,還多了一枚通體晶瑩雪白的白玉如意扣。

這如意扣瞧著十分別致,一看便知是不便宜的。

姜黎想著,等霍玨考完院試了,便拿這如意扣給他做個腰封,他定然會喜歡。

這般想著,她嘴角便忍不住彎了起來。

小娘子站在枯敗的荷花池邊,雪膚花貌,容色逼人,襯得那一池子的枯花敗葉都明麗起來。

不遠處的華服男子瞧著阿黎嘴角的笑靨,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