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盛夏程涼(第2/2頁)

盛夏:“…………”

這回輪到她站著不動了。

不但站著不動,她還順手關掉了手電筒。

程涼:“?”

這樓道在這二十分鐘裏從燈火通明到黑漆麻烏再到現在手電筒開了關關了開,也是挺坎坷的。

他告白失利,腦子裏關於刻薄的那根弦開始哐哐變粗都快要壓不住。

“你今天在急診室遇到什麽事了嗎?”盛夏站著,問他。

語氣平和。

程涼沒吭聲。

他平時就不愛把這些糟心事拿出來說,更不願意在盛夏面前說。

而且他剛才說了那麽一大通,盛夏這重點也是抓得人措手不及。

他不吭聲,盛夏也沒打算等他回答。

她現在腦子很亂,平時腦子亂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靜靜,等梳理出來了再把事情解決。

可是今天,腦子亂的同時,她……還有一點生氣。

因為程涼說了算了。

她突然就不想靜靜了。

“我剛才沒有把話說完。”她說。

“我小時候台風那次,父母都不在家。”

“我就記得那場台風特別大,有很多被連根拔起的樹,我房間臥室的窗戶被對面吹飛的花盆砸碎了,當時我就坐在窗戶旁邊的桌子上。”

“那破了一半的花盆就直接砸到了我頭上,我當時就失去意識了。”

盛夏指著自己後腦勺的一塊地方,黑暗裏其實看不見,程涼就看到盛夏擡手做了個模糊的動作。

“傷得不輕,身上也有些被玻璃劃破的傷口,我就一個人暈了半天,醒過來因為害怕又躲到了床底,身上流了很多血。等鄰居阿姨想起我,台風都過去了。”

程涼想起手術時,盛夏身上確實有一些細碎的陳舊傷口,當時一助還說是盛夏這人看起來挺乖,沒想到小時候也皮過——那些傷口,看起來就很像小時候頑皮被劃破的傷口,不深,但是都留了疤。

“那對我來說是挺大一個災難,所以我是真的很怕台風。”

“你中午看到我在家裏大廳裏那會,我已經進進出出徘徊了好幾次了。”

難怪,她那時候臉上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出去了又回來了。

“要不是你。”盛夏停頓半秒,“我可能還得糾結一段時間才敢真正出門。”

“今天在獻血點也一樣。”

“其實我挺想和大家擠大廳的,本來台風天晚上我就睡不著,人多了還能壯膽。”

“但是你說來六號樓這邊有床有值班室,我一點都沒有猶豫就跟過來了。”

“哪怕中間還得穿過那麽長的走廊,我都沒跟你說要不然還是不麻煩了我還是擠大廳算了。”

盛夏平時話不算很多,除非提到她感興趣的紀錄片,要不然很少那麽大段大段地說話。

氣都不帶喘的。

“所以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麽。”

為什麽今天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為什麽她怪怪的,明明是她最討厭的台風天,可整個人反而有些亢奮。拿手電筒裝鬼嚇人這種事,她只對唐采西做過,她不覺得自己和程涼已經那麽熟了。

直到程涼說了那番話。

可她剛剛反應過來,程涼就說算了。

算了什麽算了。

她家祖訓就沒有算了這一條,她家的人就沒有事情都發生了也快攤牌了臨了就突然走回頭路的說法。

而且,這不是一個人的事。

正直的盛夏在黑暗中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了好多下,又開了口。

“我一直叫你程醫生,是因為……”她咬著唇。

是因為程涼一開始看起來懶散也不願意和人深交,她沒有辦法像叫周弦那樣直接改口,後來熟了,也叫習慣了。

而且,總覺得這個稱呼很適合程涼。

他就是這麽一個別別扭扭但是會真心關心病人的醫生,他才不是什麽出了院就不會去關心病人的人,要不然那天夜宵店那個人,他不會看一眼就想起對方姓什麽。

他也不會有機會就控制她的飲食,做的時候理所當然。

那個時候,他就是程醫生。

盛夏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噴湧而出的情緒,張著嘴胸膛起起伏伏半天,突然頹了。

“算了。”她說。

仿佛忘記上一秒她還因為這兩個字氣得要死,覺得她家沒有這種祖訓。

算了,這果然不是一個人的事,當一個人說算了之後,另一個還能怎麽辦?

“我以後不會叫你程醫生了。”她輕輕地,又一次打開了手電筒。

程涼的影子在手電筒的光照下變成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他往前踏了一步,站在盛夏站的台階上。

樓梯很小,兩人於是就擠在了一團。

他伸手,把盛夏剛剛打開的手電筒又給關了。

恢復黑暗後,盛夏聽到她身旁的程涼啞著嗓子在她耳邊吐氣。

他說:“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