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終極問題(第2/3頁)

阮慈也不能將所有一切都和蘇景行解釋,只是想到哪裏說到哪裏,剛說了尷尬,又嘆道,“你說,當你知道從未有一名魔門弟子能夠合道的時候,你心裏是什麽感覺呢?”

蘇景行道,“第一次知道此事時,我才剛開脈不久,聽了也沒什麽感覺。便是此刻聽了也是不以為然,我能否結嬰還是兩說,結嬰之後想要成就洞天,更是難上加難,合道的事,大可以等我登臨洞天之後再來煩惱。”

他不由一笑,戲謔地望著阮慈,道,“你這一問,豈非‘何不食肉糜’?”

他是叫阮慈放寬心的意思,阮慈卻並不如此認為,搖頭道,“你只是尚未學會將時間看成一個尺度——對你來說,開脈與洞天,壽限差了不知凡幾,神通也是天差地別,自然是有極大的區別。但若是把時間拉長到一千萬年呢?若是不能合道,那時已經隕落,而你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會被人遺忘,甚而連大天都會摧毀。而不論是你對於大天,大天對於宇宙,其實都微不足道,本方宇宙誕生至今,有過多少驚才絕艷的人物,但甚至就連道祖,徹底隕落後也會被人遺忘。那麽只要不能合道,你是否存在過,對於宇宙來說沒有任何不同,那你覺得對誰來說不同?”

蘇景行脫口而出道,“自然是對我自己有不同。”

他已不再漫不經心,而是嚴肅異常,阮慈也是一笑,“不錯,你是開脈還是洞天,對你來說自然是不同的,那你覺得讓你這一生漫長的道途有意的,是你的修為,還是你的情感,你所經歷過那些獨一無二的故事,那些喜怒哀樂的心路?”

蘇景行沉思半晌,答道,“我的修為隨我而去,但我對大道的感悟或可長存,而我的心緒最是寶貴。”

阮慈幽幽道,“但瑯嬛周天內,又有多少人耽於情感呢?連婚姻也只是結盟的象征,你追我趕,若是修為進益慢了一分,便要被甩得遠遠的,你入道以來,便和同門爾虞我詐,內心深處,除了利益計算之外,你還有多少真正的情感呢,景行?”

她托腮望著蘇景行,問道,“你我一別已是數百年,但你心中時常惦念著我,有多少是因為我劍使的身份,多少是因為我是阮慈,便因為我是阮慈,但兩百年前那短暫相處,身影便一直留到如今,是因為我的性格有多特別,生得有多美艷麽?我覺得也並非如此,只是因為你忙於修煉,與人來往又充滿算計,這麽些年,你輕易從未想過這些事兒,倘若你此時隕落,回首一生,會不會遺憾你從未真正喜歡過一個小娘子,僅有的那幾絲心動,也只是利益考量後的結果。”

說到此處,不禁念及瞿曇越,暗道,“說不定官人若能擺脫情種反噬,反而將來成就會更高,他在我身上深情難報的挫折,輾轉反側求而不得的折磨,也是沉溺的體驗,有助於他參悟道韻。若是自我不夠強烈,壓根無法在道韻中留下足夠的痕跡,那麽即使洞天也無法合道,無法合道,對宇宙來說便終是空虛。唉,這便是一早便體會到道祖境界,甚至是旁觀永恒道主創世的反噬,也是知見障的一種,對上境不那樣好奇,進取之心似乎也自然變淡,這也是我的性格所至,若是謝姐姐,說不定就有種‘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情了。”

蘇景行久久未曾言語,半晌才自失地一笑,“怪道我做不了未來道祖,本想來開導你,卻反而被你問住,連我也心事重重。你所見所聞,已遠超我的想象,只怕連四大令主都未曾經歷。我來安慰你,反而又得你開示,領悟了不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又欠了你一個情。”

阮慈笑道,“你領悟了什麽?”

蘇景行欲言又止,搖搖頭道,“說不清,只是大概日後並不會全心追求力量,對那些仙畫中汲取而來的修士心念,也會換一種態度看待……我以前總覺得,成大事者,必定不能沉溺兒女私情,此時來看,那些恩怨情仇、愛恨離合,其實並非修仙負累,反而也正是修道途中極重要的一部分。”

又沉吟道,“但你說得也有理,只不知為何,我們瑯嬛周天的鬥爭實在殘酷,若非天資極其過人的修士,哪有空閑分心談情說愛?”

這些修士自然個個都是毫無合道之望的,不過有沒有其實也沒什麽分別,阮慈道,“對這點我倒是有些想法,大概是大劫將至,需要許多低階戰力,本就沒打算讓這些修士登臨上境,因此並不注重這些積累……只是這樣的手段也有代價,風氣一旦成形,連我這未來道祖也被卷入其中,我便是想要談情說愛,又去往何處尋人呢?”

蘇景行笑道,“你這是給我留翎子麽?”

阮慈對他,沒有什麽好感,但也並不討厭,望了蘇景行一會兒,搖頭道,“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我只需用一句話便可嚇住你——未來道祖的道侶,不是那樣好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