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情濃難舍(第2/3頁)

阮慈天性本就穎悟,浸淫情欲十年之後,無需王雀兒解釋,也明白這情難之末,為何會分為情濃、情淡兩種結局。所謂情難、情劫,其實是只是形容情事對修士道心的影響,一入情難,輾轉反側,都是那人身影,若是心念不夠堅定,從此修行便大受影響。尤其修士往往很難兩情相悅,倘若我愛你,而你一心只有修行,常年閉關不出,那麽難道在你閉關期間,我都不用修行了麽?

此為一難,大多修士都纏綿於這求不得的苦痛之中。第二難則是長相廝守之後,初始必定是如膠似漆,倘若這般情意永久持續,又該如何提升修為,參悟大道?要知道本方宇宙,夫妻共參同一種大道,將來就必定是你死我活的道敵,而倘若分參兩種大道,那麽勢必就也要分開修持,免得道韻互相影響。

以修士個人來說,或者有些人在金丹、元嬰便絕了道途,自願轉入外門,和道侶長相廝守到壽元盡頭。這對他們兩人來說,乃是求仁得仁,十分圓滿,但在修道上看,便是墜入情難之後,再未超脫,終了道途。甚而有些修士,因為情事卷入紛爭,中道隕落,那便更是情劫未解,因此隕落。想要參透情關,並不是一味殺滅心中的綺思情念,如是又怎能度過金丹關隘,更可能對參悟道韻有礙。在這虛數大興的宇宙中,若一個人從不了解人心幽微,在道途上是走不了多遠的。

也是因此,在金丹之後,修士多在師門安排之下,又或是自己因緣之中,投身於情,毫無保留地縱情狂愛一場,周圍師兄弟絕不勸誡,由得他盡量沉迷,而多則百年,短則數年,在凡人生命走到盡頭之前,這段情或是逐漸冷淡,雙方愛過之後,各自又投入大道之中,由愛侶重新變為點頭之交,相會時舊情泛起,已成余痕,又或是越發濃厚,便已度過了最開始那段你儂我儂,恨不得永遠不離分的階段,卻依舊是將彼此視為雙修道侶,兩情只在久長時,於大道之外,多添了一份牽掛,從此修行閉關之中,偶然也有紅袖添香、丈夫相伴,這邊也算是脫難而出,畢竟情意仍在,但對修行影響卻不再劇烈,縱還有些耽擱,但合籍雙修,造化生氣,對修行本就有一定裨益,如此兩相計較,大約也可抵過了。

阮慈和王雀兒相伴不過十年,也難知究竟此後是怎生結局,在她此時來看,對王真人自然不如以往那樣寤寐思服、念茲在茲,但不過短短十年,便已慣了與王雀兒相伴,並無一絲厭煩,甚至都不太記得此前的漫漫歲月如何度過——不過在墜凡之前的識憶,她現在本也不能全都記得了。

可若兩人平安出去,那……王雀兒便要被歸還到他的時間中去了,王勝遇……王勝遇他會記得這些嗎?便是記得,想來也不會像現在的王雀兒這般對她了罷?

一思及此,她便不由翻過身去,抱住王雀兒胸膛,愀然不樂。王雀兒便在她脊背上一下一下地順著,仿佛在撫摸什麽毛發一般,曼聲道,“怎麽了?”

他仍在查閱阮慈所繪星圖,還有標注的一些推斷,這是兩人研習星術時他留的功課。阮慈已習了十年星術,此時終能大概辨認周天星鬥,借由其氣機閃爍,推測出一些粗淺內容。

阮慈道,“將來……若是你厭煩了我……”

她本想說,‘那我就殺了你’,但又突然憶起天錄之事,便不敢對王真人說任何重話,只是怏怏地道,“那我會很傷心的。”

王雀兒何等聰明?眸光只是一瞥,便將阮慈心事了如指掌,不免莞爾一笑,撫著她的長發道,“你怕什麽,他雖看著刻薄……其實也只是你覺得他看著刻薄而已,但他也是我,我也是他,你與我何等親近,緣何又對他這般畏懼呢?”

阮慈垂首玩著手指,囁嚅道,“怎能一樣呢,你歡喜我,那也是過去了,對你來說,這是實實在在的經歷,對他而言,卻只是一個可能的過去。再說,就算他願意擇選你作為他那條時間線的過去……此情曾在,但卻也可淡然相別,你瞧,瞿曇越不就很怕我最後和他又成陌路,因此都不敢見我麽?”

她直至完全明了來龍去脈,才知瞿曇越避而不見,倒的確是動了真情,才會這樣患得患失,倘若他只是想和劍使加深因果,那反倒應該欣然從命,將來兩人便是情淡之後,重歸故友,到底有這份香火情分在,阮慈也不可能虧待了他。

若是和瞿曇越談情說愛,想必是另一番景象,或者此刻她已從情意中解脫出來,重又開始全心全意地好奇宇宙大道。但阮慈此時仍是極依戀王雀兒,他們被困已十余年,她也沒有半點不耐,只恐事態有變,他們從禁制中解脫出去,那在她未能情淡之前,王雀兒便要還歸本尊,此難便始終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