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無形絲線(第2/2頁)

她相交友朋,各有親疏遠近,人人都有自己的道途,便是阮慈也不可能令所有人都走上合道之途,如她最早一批仆從,服侍的是未來道祖,可謂是莫大福緣,但這也只是讓他們多留了許多血脈,在隕落時修為比投入他人門下時更高而已,對阮慈而言,是感覺不到任何區別的。而這班舊友也各有各的造化命數,將來總有一日會化作道途中的一段回憶,亦無法強留。

若是成就道祖,那麽這孤寂亦是道祖的宿命,倘若心性無法承擔,也就注定無法合道。阮慈思及此處,也不由略感寂寥,暗想道,“此時別說恩師、容姐他們了,便是這些朋友,想到有一日要分離,我心中也十分不舍。若是有一日要和王勝遇她們作別,又該是如何難過呢?其實此刻對我來說,道祖之位也比不上順心隨意重要,要是真有這麽一天的話,我想我定會強求,強求不成,再做計較。”

但她也知道,這些想法都是會改變的,便如同阮謙,兩人修道之後便天各一方,久而久之,感情定是比從前要來得淺淡,這也不過是數百年而已,倘若是數千年、數萬年呢?人心之中,當真有永遠不變的情感麽?在這世間,任何事物都在不斷變化,倘若情感卻一成不變,這到底是值得稱羨的堅貞,還是注定苦痛的詛咒?

修道中人,壽元綿長,有許多時日可以思索心中的迷惘,有些答案注定只能在漫漫時光中逐漸浮現,這般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逝而已,三人依舊談笑如常,很快便出了護法大陣,才剛一出得陣門,便感覺到一股異樣靈炁從身前展卷而過,這靈炁中幽冥法則極為濃郁,令得靈炁本身都染上了昏黃之色,也就是眾人所說的瘴氣。

對於阮慈這樣的資深金丹修士,已可解讀出瘴氣中的本質,不再像是築基期一樣,避之如虎,除了符咒之外,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防護。她可以用道韻來對抗這些大道法則,也可以設下符咒,當即便創下對應這些法則的手段,世上所有險要之地,往往都有新奇瘴氣,是沒有任何成法可以應對的,靠的便是修士自身的解讀。當然,符咒依然是對應瘴氣最省力的辦法,節約法力心力,像他們這樣欲要往深處一探究竟的修士,更是早預備了大量符咒,姜幼文取出一大疊黃符,分給沈七、阮慈,道,“雖說瘴氣有所減弱,但此處距離還如此遙遠,卻已能察覺到瘴氣蹤跡,可見入口處的瘴癘濃度至少是從前的數倍,深處便更不好說了,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他頂著垂髫幼女的面孔,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引人發噱。阮慈不免莞爾一笑,接過黃符在身上貼了一張,又掏出千幻面具戴上,化作一名青年,她身為劍使,一舉一動都惹人注目,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攀附,因此一旦去往人煙稠密之處,便是在門內也要易容,免去一些無謂的唇舌。

至於沈七,還是那黃衫少女的模樣,一行三人飛了約半個時辰,便見到前方如黃沙漫天,遮天蔽日的一大團黃色霧氣,不少遁光在其中飛入飛出,有些遁光明滅不定,一見便知道是修士在其中受了重傷,一脫出瘴氣,便立刻化為人形落了下來,不少熱心修士還在此處放了法舟,供諸多修士歇腳交易,尋找友朋。

此處是上清門掌顧之地,來往其中的上清弟子頗是不少,但凡是上清遁光,總是助力多些,那些生還者也在講述內裏險境,果然前幾個月瘴氣爆發之時,靈炁濃度陡然間增高了數倍乃至數十倍,越是往深處去,那幽冥之氣便越加濃郁,幾乎凝成實體。甚至有金丹後期的妖鬼化生,說話的上清外門弟子便是驚魂未定,說道,“在下不過是築基後期修為,也不敢往深處去,雖然在當時沒有及時飛出洞口,但好在已然到達邊緣,小心潛伏了數月,瘴氣稍淡便立刻沖出,但在洞口也能感覺到瘴氣深處的靈炁波動,有一股極為陰寒惡毒的氣息逐漸壯大,諸位道友的氣息在不斷弱小,或許便是被此獠不斷獵殺。因小子才疏學淺,也不敢深入,只是和諸多趕往出口的修士聯袂自保,那妖鬼似乎也忙著在深處吞噬追殺其余道友,沒有尋到此處,這才被我們逃出。”

他歇過一口氣,忙道,“諸位若是有意一探,千萬要小心,最好還是回稟師門,派出人手前來料理……”

眾人聽說此言,自然慎重以對,誰也沒留意到三道隱蔽遁光沒入瘴癘之中,卻正是阮慈三人藝高人膽大,也不願黃泉瘴本源落入他人之手,便乘眾人退縮之時,往瘴癘中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