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暴君與帝師 11 一雙雙無形的手都……(第2/3頁)

楚雲聲垂下眼,在手爐上暖了暖手,開始拔針。

屏風外煎著的藥也要成了,甘苦的藥香飄了進來,沖淡了帳內奇詭曖昧的氣氛。

不知不覺這施針的過程竟已用了近一個時辰,外頭偶爾響起巡邏士兵遙遙路過的腳步聲,整齊有力。

帳外火把的光亮跳動著,和帳內燃了大半的蠟燭交相晃動著雜亂的影子。

一根根金針排列在緞布上,楚雲聲繞過屏風,將冒著熱氣的湯藥端進來,陸鳳樓靠坐著,接過藥碗慢慢喝著。

楚雲聲將甜水梨放到一旁,看著陸鳳樓的神色,道:“陛下過了年便該行及冠禮了。”

陸鳳樓喝完藥,拿起梨來。

及冠,便意味著親政。然攝政王大權獨攬,世家環顧窺伺,外敵虎視眈眈,內腐外虛,親政談何容易,及冠又談何容易。

梨子的清甜浸潤著口舌,陸鳳樓腦海裏思緒湧動,他看了眼與出征前殊為陌生不同的攝政王,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楚雲聲也沒指望幾日相處就能撬開這多疑的小皇帝的心防,看他披頭散發地圍著被子吃梨,又有點好笑,不能過去親親這牙尖嘴利的小崽子,便只好起身再給他洗了一只梨遞過來。

喝完藥吃完梨,這麽一通折騰完,已是半夜。

楚雲聲留了陸鳳樓在帥帳歇著,自己到外頭挑起一豆燈火,處理公務。

後半夜聽到陸鳳樓睡得熟了,他便收好東西,裹上披風,和狄言帶了一隊輕騎出了營地。

天快亮時歸來,陸鳳樓已經不在帥帳內了。

楚雲聲掃了眼書案,果然有被翻動的痕跡。不過這翻動的人小心得很,若非是楚雲聲記憶力非凡,恐怕也看不出什麽。

他檢查了下,又將幾件公務處理好,才叫了人來傳早膳。

作為一軍統帥,也沒有特殊待遇。

郎將拎著幾個毫無油水的菜包子進來,並著一大碗泛黃的菜湯:“王爺,昨兒送飯那黑臉小子惹您生氣了?也是個家裏沒管教的紈絝子,您罰得他一瘸一拐的,也不頂事。按咱說,您承人情幫教著便是大人大量了,何必為這事兒煩心……”

說笑著,郎將把菜湯遞到楚雲聲眼前:“這送飯的事,以後還屬下來吧,反正咱營裏眼下也沒什麽要緊事。王爺您也莫要太過操勞,咱們大晉還指望著您呢……”

心腹屬下的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地響著。

楚雲聲盯著那菜湯看了片刻,接過來喝了,聲音平淡地打斷了郎將的話語:“田將軍,過幾日便是除夕,安排營裏的將士探親吧。你也回家中看看,上有父母下有兒女,日子難過。”

田郎將愣了下,像是有些猜不透楚雲聲的意思,不太在意地點了點頭。

逢年過節,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都添了幾分熱火朝天的忙碌與緊促。楚雲聲這個攝政王也不例外。

除外每日夜間的施針與煎藥,楚雲聲也忙得讓陸鳳樓摸不到影子。

他極少在兵營停留,有時匆匆拔了針便縱馬離去,回來的時候衣袍間偶爾會挾著一絲古怪的氣味,陸鳳樓碰見過,仔細分辨,好像火藥的氣息。

在頭日的試探與劍拔弩張後,之後的醫治便顯得平淡而尋常。

陸鳳樓的訓練加重了些,施針的疼痛也小了,常常還紮著針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楚雲聲也懶得與他打機鋒,由著他睡了,便轉身去忙。

有時陸鳳樓魘著了,驚悸醒來,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點微弱的昏黃燭火,還有一道拓在屏風上的俊挺端正的側影。

周身熏得暖融融的,床頭的木盤裏放著梨子和糕餅,炭盆翻飛著細小的火星,帳內還有另一道帶著寒氣的呼吸。

這個常常在夢境中將他一劍貫胸,踹下龍椅的男人,不知何時,竟也能讓他聯想到安心這種令帝王驚恐抗拒的字眼。

陸鳳樓覺得自己越發琢磨不透某些事了。

有關那一百來個紈絝子聚成的少爺兵,陸鳳樓也似真似假地問過楚雲聲,但楚雲聲卻沒正經回答他,而是潦草道:“君子命人去做事,憑的是信任。那小人又憑什麽?陛下學會用刀,也要學會收刀。”

陸鳳樓一度以為楚雲聲看出了什麽,但事實上,被困在兵營的這些日子,除開訓練略苦,他卻沒受什麽質問與磋磨。

日子一天天過去,眨眼就過了小年,臨近除夕。

宮廷除夕夜宴,於太極殿宴請文武百官,是朝堂的慣例。

但之前與大周和談簽字那樣大的事楚雲聲都未曾讓小皇帝露面,眼看到了除夕,朝堂內的大臣與世家們也都心裏猜測,這場宮宴攝政王九成也不會讓小皇帝出現。

各家都有各家的觸角,若說小皇帝已然被暗殺自是不可能,只能說是攝政王狼子野心,終於是按捺不住,圈禁了帝王,要一步一步迫不及待地將這皇位咬進自己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