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2頁)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穆揚嘴上說聽她的,說得那樣好聽,可實際上並不是那麽回事。他根本拿她的話當耳旁風。

方穆揚仍是那個語調:“別生氣了,我以後還你還不成嗎?”他又夾了一塊排骨給她,“再吃一點。”

“你每月的補助還沒我工資高,連褲子都只能買舊的。你拿什麽還我?你就嘴上說得好聽。”

也不知道誰傳的,說她的丈夫什麽都沒有,但高高大大,看上去瘦,但可有勁兒了,搬木頭打家具都一個人。今天下班在浴室裏洗澡,有人提到了她,說她選丈夫就是看中了男人高高大大,有勁兒,她從那笑聲和語調裏被迫聽出了更深一層的意思。

她寧願別人說她圖錢圖房子。

有人問她和她丈夫身高差距有多少,男的和女人差太多了,也不是什麽好事。白天還好說,晚上就……這句話應該也有別的意思,雖然她沒聽出來,可要是沒言外之意,也不會有人笑。

她閉著嘴,一個字都不說。

她還不能惱,因為方穆揚確實高高大大,很有勁兒,這是事實,她若惱了,別人只會說她想歪了,因為被戳中了心事惱羞成怒。而且,任何一個人在洗澡的時候同別人吵起來,只能把事情引向更尷尬的地步。不穿衣服的人是沒資格發火的,沉默一分鐘,她不接話茬,別人就去說其他話題了,要不想忍發了火,整個浴室的人眼光都會射過來,在這些目光下一切更無從遮掩。下次再洗澡的時候,這目光還會跟著她,捕捉高高大大的那個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除非她再不去公共浴室洗澡,可家裏又沒洗澡間,她不去浴室去哪兒。

她的沉默果然換來了話題的轉移。

又有人讓另一些人嚴肅些,浴室裏還有沒結婚的呢,別什麽都說。

言下之意,要是只有費霓這種結了婚的,便可以大說特說了。

她結婚確實是自願的,卻沒想到還有這副作用。她沒結婚的時候,其他人嘴再葷些,也很少開她的玩笑。但她結了婚,別人默認她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想著回到自己家就好了,沒想到他也不讓她舒心。她在廠裏被人調侃了,如今這難堪又被她想起來。她和方穆揚結婚,是圖他的高高大大,圖她有勁兒?她越想越羞。只有他的高高大大是能看出來的。她討厭他這樣高,不僅浪費布料,還為謠言提供了土壤。

本來她即使罵他,也不會揭他短處的。

說完就後悔了,她本來是很占理的,何苦拿那句話來挖苦他?罵人不揭短,況且是他掙得少這件事。他確實有諸多可氣之處,但才華不能轉化成實際效益不是他的錯兒。

費霓這句話造成了短暫的沉默。但她不想為這句話道歉,是他有錯在先。

她的嘴唇閉閉合合,終究沒說出一個字。

還是方穆揚先說了話:“我不是還有稿費嗎?等我另一半稿費發了,都給你好不好?”方穆揚看上去並不在乎這事實被指出來,他伸手去摸費霓的肩膀,試著去安撫她,費霓一躲,正碰到了她的脖子。

她立即站了起來。

“你自己留著吧。”費霓站起來去開樟木箱子,翻出一個包,她拿出裏面的錢直接放在方穆揚面前,“你的錢你自己管吧,我不該幹涉你。布票算我送給你的,不用還了。”

她管他管得超出了界限,超出了他們本該有的關系。

方穆揚並不去拿自己的錢,而是拿起了兩只飯盒。

“你幹嘛拿我的?”

“我吃了你的排骨,飯盒自然要我來刷。”

費霓搶過飯盒,“從今以後,咱倆各吃各的。”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水房,方穆揚只拿水去沖飯盒,手一點沒伸進去洗的意思,擱平常費霓一定要叫他用洗碗粉,而他平時確實會用洗碗粉,就是總會擱多了。但現在他倆各管各的。

水花濺在他袖子上,費霓也當沒看見,因為兩人各管各的。

他倆向來是各人刷各人的飯盒,但看在汪曉曼看來卻是感情好的表示,兩個連碗都沒買的人,刷個盆都要湊在一起,真夠膩味的。

汪曉曼最近口味清減,看不了這麽膩味的場面,她看也不看費霓和她的丈夫,拿著刷好的碗就離開了。

謠言能夠廣泛傳播,費霓也有責任,倘若她把盆都交給方穆揚去刷,別人便會認為她和方穆揚在一起,是看中了他的勤勞肯幹,畢竟他能打家具,連刷飯盒的事都攬了過來。但她偏要和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