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頁)

汪曉曼想起以前費霓說過她家丈夫是畫畫的,沒想到竟出了連環畫。她心裏想,費霓還挺沉得住氣。畫畫有稿費,在外事飯店還有份工作,這小方一個月不知道掙多少錢,沒準比他們家老徐還多。這才對,費霓這麽精明,怎麽會嫁給一個真的什麽都沒有的人。

她問向她問路的人:“小方畫的什麽?”

蘇瑜說了連環畫的名字。

因這兩個人態度冷淡,汪曉曼也缺乏指路的熱情,到了家門口,她指了指自己旁邊的門,“喏,這就是小方家。”

走廊大半被廚灶給占了,兩旁還堆著煤餅。淩漪對這個房子不能說是陌生,在她父親恢復待遇前,她也曾和家人住過類似的房子,正因為曾住過,她想起了那些艱難時光,愈發覺得無法忍受。

但同樣的格局,蘇瑜發現方穆揚家的門和門口的櫥櫃比旁人家都要更幹凈一些。

房內的琴聲透過門縫鉆出來,淩漪敲門的手因為這琴聲停頓了下,但最終還是落在了門上。

費霓聽見敲門聲出來開門,今天她在襯衫外穿了一件藍白黑相間的毛衣。之所以是好幾種顏色,是因為制帽廠員工每年可以不用券不用票買一個帽子,四年四頂的毛線帽湊成了這件毛衣。

不知情的外人很難看出,她是把帽子拆了給自己織的,只能看出這件毛衣費功夫。

費霓先注意到的淩漪,因為比較熟,她發現一個人得了意眼裏的光都會宣告這件事,原來一個突然從低處回到高處是這樣一副樣子。去年這個時候,淩漪還黯然得很。另一個,報了名字後,費霓馬上把她和方穆揚的連環畫對上了號,她在連環畫上的封面上看到過蘇瑜的名字。

淩漪問費霓:“穆揚在嗎?”

“他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我們是給穆揚送讀者來信的,他的連環畫很受歡迎,最近每天都有來信。”

費霓聽說這個,連看淩漪也順眼了些,她笑著說:“他一會兒就回來,進來坐吧。”

蘇瑜打量著這小小的房間,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墻角的鋼琴,她問費霓:“剛才是你在彈琴?”

費霓笑笑:“隨便彈彈。”

“什麽曲子?”

“貝多芬的田園。”說完又補充道,“前幾年這個就允許演奏了。”

蘇瑜沒發現琴譜,便問:“你不用琴譜就能彈嗎?”

“其實我來來回回就彈那幾個小節。”

蘇瑜很欣賞費霓的誠實,她把帶來的東西遞給費霓,費霓道了謝,拿出香蕉放在桌上請她們吃,又說:“我去給你們沏茶。”

淩漪說:“謝謝,我不喜歡喝茶,不用沏我的份。”

淩漪發現,他們的日子比自己想象得過的好不少,這樣的房間竟然放了一架琴。來這房間的人,很難不注意到高架床和下面的書桌櫃子,淩漪從未在木器行看到過這樣的床,不像蘇瑜,她馬上猜出這是方穆揚自己打的。

蘇瑜問這床是從哪買的。

費霓還沒回答,淩漪就說:“這一定是穆揚自己做的,他在鄉下當知青的時候就經常做木工。連我們住的房子都是他設計的。”

這裏面有誇張的成分,雖然方穆揚確實畫了設計圖,但最後成形並不是完全依照他的設計。他的設計在鄉村太不合時宜,而且缺少材料。

淩漪看見了椅子上的小像,那像上的人不難看出就是費霓,她知道這椅子也是方穆揚打的。

這個家太幹凈了,幹凈得不像方穆揚的家。她記憶裏的方穆揚的臥室總是有一種散不掉的松節油味,這個味道從畫布飄散到整個屋子,地面上堆滿了碟子,各式各樣的顏料,他的臥室都是畫,畫完的沒畫完的正要開始畫的……後來方穆揚下鄉,她也時不時在他身上聞到這種味道。

方穆揚親手為這個女人打造了一個家,但這個家竟然沒有松節油味。在這樣一個幹凈整潔得過了分的家庭,方穆揚大概只能畫賺錢的連環畫,油畫是畫不了的。賺完稿費,還要去外事賓館賺第二份錢。這個小房子容允許鋼琴占這麽大的面積,卻容不下提琴。

她記得,方穆揚提琴拉得很好。

她多少為方穆揚感到委屈,這樣下去,他的才華一定要被毀了的。

因為淩漪不愛喝茶,費霓只好請她喝白水。

淩漪又問費霓:“穆揚還在飯店做服務生?”

費霓嗯了一聲。

“我和穆揚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你們經濟上困難,隨時可以跟我提。我能幫一定盡量幫你們。”

費霓馬上說:“謝謝,不過我們沒有任何困難。你怎麽會這麽想?”

“沒有當然好。”淩漪又提到報社的工作,“我爸爸推薦穆揚去報社工作,暫時沒編制,但很快會有的。剛去工資雖說不如去飯店,但我覺得還是報社的工作更適合他。選擇工作不要看一時得失,還是要看得長遠些。穆揚的長處在畫畫,服務生實在不適合他。我實在不能想象他為了生活去做服務生,這在以前簡直是無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