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3頁)

鐘應毫無疑問擁有了屬於他的席位。

本該安置古箏的琴桌,改成了漆黑古樸的七弦琴,具有了另一種東方風情。

鐘應的琴聲,在新的協奏曲樂章中更加完美。

古琴渾厚內斂的聲音,竟然完全沒有被管弦樂蓋過,反而融為一體,成為了和諧的篇章。

多梅尼克被全新的《金色鐘聲》征服。

溫柔明媚的魅力,彰顯在它每一個音節,特別是鐘應撥弄琴弦的時候,如同聲聲洪鐘,為聽眾撞響了世紀之音。

無論聽多少遍排練,他都覺得這果然是能夠刺激厲勁秋的天籟。

散場的時候,多梅尼克擡手拍了拍鐘應肩膀,贊美道:“如果貝盧聽過這支《金色鐘聲》,一定會對你印象深刻,他會滿足你任何要求。”

鐘應面對這樣的誇獎,平靜又內斂。

他說:“先生,如果這是一張十弦琴,《金色鐘聲》會變得更美,貝盧先生一定會盛贊您的用心。”

厲勁秋好奇的看過來,“是嗎?那是什麽琴?”

多梅尼克嚇得不行,唯恐鐘應說出十弦琴的事情,厲勁秋就要叫他去騙、去偷、去搶,滿足瘋狂作曲家的完美怪癖。

“哈哈,孩子,我們單獨說、單獨說。”

多梅尼克事事分明。

他趕緊把鐘應帶進旁邊的工作間,當著厲勁秋的面關上了門。

誠然,他欣賞鐘應的能力,但他絕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

多梅尼克壓低聲音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孩子,別跟我來這套。”

“你和你師父,都希望通過我,去勸說可憐的老貝盧拿出一張早就還給你們的古琴,可他已經九十六歲了,整天坐在輪椅上,生命中最後的愛好就是在院子裏曬曬太陽,或者來音樂劇院聽聽演奏。”

“他藏著那張琴做什麽呢?”

鐘應的態度非常堅決。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藏著那張琴,可他確實這麽做了。先生,我和師父都沒有騙你,他還給我們的古琴是假的。真的那張依然在他手裏。”

“既然這琴這麽重要,你師父為什麽不來!要是他去找貝盧要琴,我保證,就算是世界上第一架鋼琴,貝盧都願意找出來送給他!”

多梅尼克有點生氣,“你們簡直是在為難我!”

鐘應理解他的憤怒,多梅尼克作為鋼琴家,完全依附著貝盧家族的支持,不可能做出違背貝盧的事情。

可惜,師父無法再來意大利。

他聲音沮喪無奈的解釋道:“因為貝盧一直在關注師父的動向,如果他再回到意大利,必然說明那張假琴暴露了,貝盧一定會轉移那張琴,讓我們更難找到它。”

多梅尼克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不就是一張琴嗎?

“別把老貝盧想得那麽壞,他只是一個可憐的老人家。”

說完,他又覺得鐘應的天賦執著於一張琴,實在是可惜,努力勸道:

“孩子,琴都是差不多的,你得學會放棄這些身外之物,了解音樂的真諦。這是一門永恒的藝術,藝術不拘於形式。”

“琴再寶貴,也只是我們音樂家的工具。”

室內安靜又沉默。

鐘應雙眼明亮的看向多梅尼克。

這是一位意大利人,他精通鋼琴演奏,了解西方交響樂,欣賞中國民樂,可惜,他永遠無法了解十弦琴的重要意義,永遠依照著他們固有的西方思想,去揣度遙遠的東方大地。

鐘應鄭重的說道:“多梅尼克先生,世界上第一架鋼琴,在1709年誕生於我們腳下的佛羅倫薩。可在1709年的時候,那張唐代斫制的古琴,已經閱盡一千多年歷史興衰、朝代更叠,擁有了獨屬於自己的靈魂。”

“正如您所說,音樂是永恒的藝術。”

他完全認同多梅尼克的觀點,但他仍有想要說清的事實。

“但是,一張琴歷經了千年時光,凝聚了無數人至死不肯放棄的希望,它就不再只是工具——”

“它是藝術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