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車窗拉起簾子,遮住裏面的一切。

聞禮垂眼看向沙發椅上的青年,因為側躺的關系,原本藏在衣領裏那個小吊墜露了出來,藍色水晶襯著下頜處的皮膚愈顯剔透。

本以為那種奇異的熟悉感,是來自埃菲爾鐵塔下的驚鴻一瞥,但此刻聞禮又覺得不是,他應當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更早的時候。

車子隨路面起伏稍微顛簸了下,那人防備似蜷縮得更緊了,臉無意識埋進衣服裏,額前頭發散亂著,耷拉下來遮住半邊眼睛,緊閉的睫毛微微顫抖,看上去怯怯的,和剛撞進他懷裏擡頭那時一樣。

其實很快,聞禮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人的正臉,就如同塞納河畔的那個剪影和酒吧台前的那個眼神,只是覺得熟悉。

到底是源自哪裏呢?

路燈在簾外,隨車行向前忽明忽暗,映著聞禮眸底沉沉,卻映不透他在想什麽。

“你說你都要走了,還給我捅婁子,不知道下手輕點兒嗎?”

詹姆斯打完電話,看聞禮那漠不關心的神態,雖然說的話是不滿,但語氣卻甚至挺得意的。

“我下手再輕,救護車送醫院的就是你了。”聞禮平靜地陳述事實。

詹姆斯嗤一聲,“我倒是想呢。”

玩笑歸玩笑,但他其實也能看出來,那幾人不像普通混混,也虧得聞禮能打,不然車上這小子可要倒大黴了。

“那地方沒監控,你可以讓人隨便說,他們作惡在先,會選擇大事化小的,”聞禮頓了一下,“不過那間酒吧有問題,以後沒事別去了。”

“你現在才來說這個,拜托你打架我就在旁邊,我跟你是一夥兒的,以後也去不了好吧——”

話音甫落,詹姆斯愣住了,“你說什麽?有問題?”

聞禮瞥他一眼,露出個“你才反應過來”的表情,“你覺得那個調酒師,為什麽要對付他?”

詹姆斯狐疑,“這不很明顯,看上了,想霸王硬上弓唄。”

“……未必。”聞禮就知道他是這麽想。

“怎麽不可能?”詹姆斯分析道,“在那裏調酒的都是同志,你不說這小美人也是嘛,你能看出來他當然也能看出來,所以就動了歪心思,沒想到對方抵死不從還逃跑,然後遇上了我們,以為是個軟柿子,就打算捏一捏,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完自己先點頭,“邏輯通暢,順理成章。”而後還來了勁,“我成語用得好吧?上個月新學的。”

聞禮沉吟兩秒,“不是。”雖然還不清楚這人到底怎麽惹到了那調酒師,但聞禮直覺並非詹姆斯說的原因。

首先一點,“他可能真是直的。”

“……”詹姆斯不可置信盯著聞禮,“兄弟,你在耍我嗎?”

聞禮聳了聳肩,未加解釋,但過了片刻,卻問他一個問題,“如果有個人,你看見他就很熟悉,但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你覺得會是什麽情況?”

“你這種描述……我聽著很耳熟啊。”

聞禮難得有興致地看向詹姆斯。

對方突然一拍大腿,“有了!上次我新學的那個、就你們中文裏那個成語,叫‘一、見、鐘、情’,就是這麽解釋的,對,一見鐘情!”

聞禮:……

“你該換個老師了。”他就不該對這花花公子抱有期待。

詹姆斯抓頭發:“哈?我說錯了嗎?不不不,等我再想想,這次我一定答對。”

聞禮無奈地看向窗外,只能看見窗簾,卻又聽詹姆斯一驚一乍地叫了聲,“哦哦想起來了,是一見如故。”

聞禮聽了一怔,詹姆斯看見他那表情,哈哈笑道,“這回可沒錯了吧,就是一、見、如、故。”

他拿蹩腳的漢語又重復一遍,反復揣摩覺得自己說得挺好,全然沒注意聞禮此時的沉默。

只是,一見如故麽?

聞禮再度看向那邊躺著的青年,正在這時車子緩慢停了下來,有人隔著玻璃說,“少爺,伯格醫生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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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逐漸恢復意識,卻睜不開眼。

連四肢也軟得不能動,除了感覺到心跳和呼吸,這身體仿佛脫離他掌控。

如此詭異的狀況,讓文斯內心湧上巨大的恐懼,他禁不住張口,卻只能發出一聲喘息,而他甚至都聽不見。

幾秒後,近處有個陌生的聲音用法語說道,“是最近在黑市發現的新型迷藥,服用後初期反應會像醉酒,麻痹運動神經,意識則是時斷時續,程度因人而異。”

“還真下藥了!特麽狗東西!”

這罵人的文斯認得,是之前來搭訕的金發男,後來和聞禮一起幫助他的那個。

“少爺別急,這藥雖然下作,但這位先生攝入劑量不多,我給打一針抑制性的藥,可以讓神經麻痹的情況得到緩解,但要徹底消除還需要靠自身代謝,通常最多兩天也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