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文斯回到房間,還在想聞禮說的話。他最近經常出門,爸爸竟然以為他是有了心儀的對象,在偷偷摸摸地談戀愛了。

更叫人啼笑皆非的是,聞禮又一次跟他確認,“你和張錄錄只是朋友吧?”

“當然,你想哪裏去了!”他還真見風就是雨,這個梗算避不開了。

文斯以為好歹能到此結束,孰料聞禮後面竟又來了一句,“張錄錄性格不錯,可以當朋友,但我還是希望我將來的姐夫,是個能夠照顧你給你一輩子安全感的男人。”

文斯當時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腦神經也沒理出什麽建設性的想法,只有面部條件反射的直接結果、即皮膚表層毛細血管擴展導致的急劇升溫,然後他這個妥妥直男,就在那句“給你一輩子安全感的男人”裏,落荒而逃。

殊不知在聞禮看來,他如此反應倒恰好印證父親猜測,是被說中心事而不好意思。

這通促膝長談的過程和結果實在令人唏噓,文斯躺在床上,心想他弟也真是的,不過被父親問了一嘴自己的“感情動向”,就那麽鄭重地像要上升到“既定終身”的程度。

總覺得他們父子倆應該還說了些什麽,但聞禮沒告訴別的,文斯問也問不出來。

正在輾轉反側,忽然聽到抽屜裏那部手機傳來輕微的動靜。

那部手機一直是震動狀態,晚上和非工作時間振動模式都是調到最低,其實這聲音並不好分辨,但因為夜深,文斯還是一下就聽見,心跳驀地快了兩拍。

他也不懂自己在緊張什麽,總之踟躕一會兒,直至那輕微的動靜消失,他才猶猶豫豫拉開抽屜。

屏幕剛剛熄滅,文斯眼睛看著手機,緩緩將它拿起來,再點開,裏面是個響鈴時間超過50秒的未接來電。

來電人是,隔壁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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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自然也沒睡著,且是難得一時沖動,撥出了電話。

可惜對方沒接,聞禮似乎能夠預計這種結果,很顯然的,他對自己遠不及自己對他來得上心。

但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很想能聽聽他的聲音,哪怕一個字也好。

今天下午和父親談聞氏的事,他之前就已經想了很久。

曾經的確,他不願加入聞氏的絕大部分原因在於身世,為爸爸給的養育之恩,所以想將這份恩情還給姐姐,而今朝夕相處,他不再只是抱著如此簡單的想法。

“姐姐或許有了喜歡的人,或許以後會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和一個從前未知的男人相愛、結合,共度一生。”

這個猜測被父親點出,再依稀得到證實,令聞禮心中湧上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其實文斯以前就喜歡過季明景,還是那樣熱烈到義無反顧的喜歡,但他當時並沒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聞禮思考後,得到了一個解釋。

彼時因為兩人還生疏,他對姐姐的印象尚且停留在幼年那個模糊的影子,而現在他懂得了姐姐的好,所以覺得,像這樣的女孩子,值得世間最好的男人。

是的。他想,絕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

聞禮放下手機,閉了眼。可一閉眼,眼前卻又浮現那天,母親和他為再婚鬧翻的那天。

那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崩潰到失去儀態,保養得宜的臉上盡是眼淚,從來精致的妝容都花得一塌糊塗。

他不發一言,她則單方面和他大吵,哭訴著年輕時懷他多麽不易,也哭訴那個渣爹欺騙她感情,卷走她名下所有財產,甚至幾乎害她身敗名裂。

她有過無比艱難的日子,想要追求一份真實的感情沒有錯。

這些說出來聞禮都懂,作為兒子,他理解她另覓幸福,但她真的用錯了方式,從小到大,皆是如此……

聞禮擡起手,手背抵住眼皮,終於覺得疲憊。

而在這時,剛剛被他放棄的手機,在床頭桌上悄然亮了起來。

沒有任何聲息地,唯有黑暗裏緩緩亮起一束柔軟的光,透過指縫喚醒視網膜,聞禮眼皮難以抑制地一顫,睜開眼偏頭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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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捧著手機,仿佛捧了個燙手山芋。

打算就這麽原封不動又擱回抽屜去,只當沒聽到過也沒拿出來過,可不知怎麽竟有點放不下,然後他為自己的行為尋到一個由頭,完全是為合理化理睬這個電話而突然拔筍一般冒出來的由頭。

不過他沒回撥,而是發去一條看似語氣平平的微信:[才看見未接來電,怎麽了有事嗎?]

感覺有點傻,文斯汗顏地看著那個界面,倒是沒有急著關閉,直到約摸半分鐘後,上面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語句,而後一個小框框傳過來,寫著:[是有件事。]

可之後卻無下文。

文斯發去一個:[?]

對方才終於又有了動靜,這次是一長句:[你的衣服被洗壞了,想和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