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文斯本來睡得很好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身上沉重,越來越喘不上氣。

手腳也無法動彈,好像鬼壓床一般,而當他終於努力睜開眼睛,視野裏映入粉色的天花板,和玲瓏璀璨的吊燈。

吊燈開著最小的光,朦朦朧朧聊勝於無。

所以他這是回家了?回到聞思的房間?

正在懵懂疑惑時,右邊耳垂突然傳來輕微刺痛,很快那痛感又被某種溫熱濕滑的觸覺所取代。

文斯禁不住渾身戰栗了下,只聽一個熟悉低沉的嗓音自耳畔傳來,伴隨著灼熱的呼吸,距離近得仿佛直接在鼓膜處響起。

“醒了?”

文斯一驚,伏在他身上的人影緩緩撐起胳膊。

男人英俊的面容逆著昏暗燈光,深邃瞳眸掩在微垂的睫毛下,如最深濃的潑墨,旋渦似將人牢牢吸住。

他一手支在身側,另一手朝這邊探來。

文斯還是不能動彈,也沒法躲閃,只能任由那手挑起他的下巴,然後手指在皮膚上輕輕摩挲,動作溫柔而曖昧。

“聞禮……?”

剛喚出這名字,文斯就驚訝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女聲!他不是男裝同聞禮去鴿雪山的嗎?怎麽突然就女裝和他在房間……

斷片了?還是在做夢?

聞禮卻似沒聽見文斯喚他,手指松開他下巴,指尖順著臉頰一點點尋至耳後。

“這裏,是怎麽傷的?”如同往常平穩又沉郁的嗓音,慢條斯理仿佛隨意般詢問。

文斯感到耳後傷口,被指甲輕輕擦過時細微的癢,心裏禁不住有點慌。

然後他眼看著聞禮手指上擡,兩根指間纏繞幾縷頭發,是女裝時候才會戴的假發。

“什麽……傷?”文斯想說他不知道,但又覺得並不是這個問題。

他既然戴著脖圈和假發,聞禮應該拿他當姐姐看待的,那現在這樣對他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他發現了……

文斯瞳孔裏隱約閃動著不安,但聞禮沒有停止,那幾縷長發從他指間滑下,落在文斯臉上,他手卻不能動也沒法撥開。

模糊的視野中,文斯覺得聞禮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而他的手從松開他頭發後,轉而落在了他肩膀。

“這裏呢?”聞禮又問了。

文斯竭盡全力低頭看去,才震驚地看見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上,雙膝微彎,穿一條長到能徹底蓋住腳的裙子,居然還是大紅色的,而且好像那種半透明的絲綢料子!

文斯不記得原主有這麽件裙子,又羞又臊同時恐懼愈加強烈起來。

但最驚悚的還不是裙子本身,而是他們現在的姿勢,聞禮一條腿跪在床上,壓著他的裙子,他身上穿的仍舊是規規矩矩的襯衫西褲,但偏就是這麽禁欲的打扮,自己卻是極為妖冶的裝束,兩人如此上下面對,場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聞禮,你做什麽?你、你冷靜點兒,我是你姐姐……”

“姐姐?”聞禮輕笑,“那姐姐覺得我要做什麽?”

文斯被嚇到了,這語氣裏的諷刺,聽得人心裏突突直跳,而那聲“姐姐”……聞禮不會真的發現了吧?

可文斯不願意往這個方向想,他還想努力掩飾,正要說話,聞禮放在他肩頭的手動了,文斯感覺手腕被他擒住,然後往上擡起來。

隨著手臂豎直,那件黑色的略微寬松的薄紗長袖坎肩從腕部開始下滑,文斯根本無從掙紮,只能眼睜睜看著整條小臂露出來。

“這裏,又是怎麽傷的?”聞禮再問。

他的聲音依舊沒變,卻讓文斯感受到一絲冰冷的寒意。

後背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文斯低聲道,“你先放開我……”

可聞禮仿若沒聽見這話,他的手倒是松開了文斯,只不過仍然沒有停止進一步的動作,而是開始往下走。

然後,輕柔又不容抗拒地,握住了他的腳踝。

腳踝的皮膚是涼的,那只手的五指卻異常灼熱,宛如燒紅的鐵鉗一般。

它們似乎無需怎麽用力,就將那條腿一點點折起推至胸口,長長的紅絲綢裙擺被重力牽扯、墜落,露出白皙的肌膚,腿上的傷痕比紅艷的裙子還要觸目驚心。

“這些呢,又是怎麽來的?”

文斯整個人都僵硬了。

那只手卻不放過他,緩緩從腳踝往上滑,文斯驚慌地睜大眼,卻見得聞禮深邃的眸子裏,有濃烈到化不開的感情在湧動。

文斯被望定,忘了掙紮也無從掙紮。

他看不懂聞禮眼中那是什麽,但卻清晰感受到比憤怒更多的悲傷。

他欺騙他,所以他生氣了嗎?

不,比生氣更嚴重吧,畢竟怎樣想來,這前前後後,一切一切都像是自己在戲耍他一樣。

文斯本來怕得顫抖,可他越看著聞禮,心中越是有種情緒在努力試圖戰勝恐懼,他真的很想、很想能伸手撫上他的眉眼,可惜他什麽都動不了,唯一能感受到只有聞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