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硬柳枝條

天之驕子顏喬喬謙遜地拱手搖頭。

“哪裏哪裏,不敢不敢,過獎過獎。”

珠華先生微微沉吟著,道:“能否說一說你對炁……”

話至一半,忽被打斷。

“妙,妙啊!”只見司空白大儒揚手拍擊石桌,朗聲笑道,“不愧是我好友的門生,學思已然超脫方外,俯瞰經義群山!一句萬古長新,道盡珠華小友所述古往今來道義之變遷與長存;一句萬妙同歸,便將炁之本源、天人感應、靈心共韻之本質闡述得淋漓盡致;至於萬法皆通嘛,更是一句點睛,道破萬重經義之本真!”

顏喬喬:“……?”

“這便是所謂返璞歸真——看來顏小友把我的著作吃得很透啊,已習得我六分精髓!”司空大儒拂須微笑。

顏喬喬:“……”原來是在變相誇他自己呢。

她趕緊肅容吹捧道:“您可是泰山北鬥,是長青樹,是當代學術的重要基石,誰不是讀著您的高論長大的呢。”

司空白老懷大悅,謙虛道:“不敢當,世人謬贊罷了。顏小友如此上進,且多年修習我傳授的學問,可算我門下傑出弟子了!”

顏喬喬:“……”

她一個不學無術的廢材,何德何能擁有兩座泰山做老師?

還沒等她想好如何婉拒,便見大儒愉快地對珠華先生說道:“今日我新弟子與珠華小友論法,倒是不相上下,這也是難得的緣份!”

顏喬喬:“……”敢情目的在這兒呢。

為爭一口氣,收她做徒弟。

徒弟與珠華先生平起平坐了,身為老師,自然是要高出一頭。

顏喬喬生無可戀地眨了眨眼,偷偷瞄向身旁的公良瑾。

他微微垂著眸,笑得月朗風清。

君後頭疼地揉了下額側,岔開話題,與珠華先生說起了幾樁治國之術。

賦稅、橋路、農商。

這些顏喬喬更加聽不懂了。

她發現公良瑾漸漸斂下了笑容,目光沉定,徐徐頷首。觀他神色,便知道這位隱世先生說得極好。

珠華先生音色清越動人,即便冪籬擋住面容,也能讓人由衷地認定,紗幔下必是絕代容顏。

顏喬喬心中難免有一點發酸。

同樣都是美人,人家學業有成,發言能讓殿下這樣的神仙點頭贊同,自己卻學個經義都要因為咬筆杆開小差而被公良夫子打手心。

她垂下腦袋,看向自己右手。

昨夜那細細的硬柳枝條抽在手心,也就輕輕疼一下,當場便好了,此刻卻又重新浮起些辣意。

她抿住唇角,情緒略微有些低落。

倘若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能伴在殿下身邊,與他一同聽法論道的話,她早去懸梁刺股了,哪能浪費經年大好光陰。

袖風一動,身旁忽然探過一只大手,握了下她的手,拇指擦過她的手心。

耳畔傳來極輕的氣音:“不疼了?”

她還未回過神,他已收回了手去。

顏喬喬呼吸凝滯,呆怔片刻之後,方才那一瞬間的所有知覺忽在腦海中煙花般爆開。

修長有力的手指握過她的整個手背,微硬的薄繭留下了清晰溫熱的烙印,被他撫觸過的掌心更是一絲一縷泛起了酥麻。

他那刻意壓低的聲線顯出些意味深長,沉沉落入心底,激起了難以平復的漣漪。

傾身的瞬間,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清幽寒冽的氣息。

顏喬喬忍著心尖的悸顫,側眸向他望去。

只見他已恢復了正襟危坐的模樣,廣袖置於身前,不見一絲折紋。

目光相觸,他輕輕動了下眉梢,示意她專心聽講,莫讓旁人發現她在開小差——上課開小差要被硬柳枝條打手心的,別忘了昨夜的教訓。

顏喬喬:“……”

這種心照不宣的奇異感受,讓她忽然忘記了心臟應該怎麽跳。

暈乎乎坐了片刻,忽見珠華先生又一次沖她擡了擡手,示意她發言。

“很想聽聽高足見解。”這話是對司空大儒說的。

大儒和君後齊齊轉頭看著顏喬喬。

事發突然,顏喬喬一時收不住心裏面不斷湧上來的笑意,見眾人都盯著自己,一緊張,更是難以抑制地燦然笑開。

於是眾人便看到了一張突兀的笑臉。

“……”

顏喬喬想不出對策,只得先彎起眼睛,高深莫測地點著腦袋拖延。

這個該怎麽編?治國之道,總不能再玄而又玄?

正在絞盡腦汁時,只見司空大儒再一次拍響了石桌。

“不錯!”大儒贊嘆道,“治國之策,歸根結底便是有利於民,百姓喜樂開懷,國體自然穩固如山。我這徒弟頗具慧根,看事總是直達本真。”

顏喬喬:“……”

不愧是發明出讀文解意這種恐怖考試方式的一代宗師啊!瞧瞧人家這個理解能力!

珠華:“……”

她對這倆“師徒”已經徹底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