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求知若渴

一炷香之後,顏喬喬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傻話。

殿下學會了,回頭教她?

教她……春宮?

怎麽教,這怎麽教!

顏喬喬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起畫面——殿下神色認真正經,大手有條不紊將她擺成方才看見的形狀,俯身靠近,用清潤的嗓音問她,如此,如此,會了麽——他平日就是這麽教她學習的。

因為她總是忍不住分神,他還會隨手準備一根細細的教鞭……

顏喬喬腦袋“嗡”一響,端著青玉藥盅的手猛然一抖,被“江湖郎中”老禦醫誇上天的神效藥汁蕩出藥盅,灑在了公良瑾的衣襟上。

他是個病人,今日穿著寬大的雪蠶絲袍,白底,嵌銀色暗紋,清雅又矜貴。難得沒有端端正正將衣領系到喉結下,而是閑散地微微敞著領。

難得一見的些許好風光,忽然就被顏喬喬,不,就被青玉藥盅裏面的黑藥汁給糟蹋了。

藥汁斜斜灑落衣襟,就像金墨落到最上等的白宣紙上一般,迅速暈開了大團小團的黑漬。

顏喬喬大半腦子還停留在那場教學事故中,剩下小半腦袋有些不夠用,察覺闖了禍,趕緊把藥盅隨手放到一旁,擡手為他更衣。

雪蠶絲袍柔軟順滑,輕易就被她扯下肩膀。

指尖觸到男人溫涼的皮膚,顏喬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殿下為了方便養傷,並沒有像平日一樣穿很多層衣裳。

大絲袍下面,便是他的身軀。

她……碰到了他,還扒了他小半衣裳。

他很瘦,但骨骼堅硬結實,肩膀比她想象中更寬。胸膛精瘦卻不顯嶙峋,線條極為流暢。因為傷勢未愈,他的身體看上去有種毀滅般的力量感。

喉結在她眼前緩緩一滾。

顏喬喬聽見自己的腦海裏“轟”一聲燃起了火焰,瞬間燒到腦門、臉頰和雙耳,更燒到與他相觸的指尖。

她徹底忘記應該如何呼吸。

眩暈片刻之後,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只是個意外。

“……我不是故意的,殿下。”她發出虛弱縹緲的聲音。

“嗯。”他垂眸,溫和地道,“然後呢。”

把他衣服脫一半就這麽晾著算怎麽一回事。那兩只小手一左一右拽著他的衣襟,他無法起身更衣,怕驚著她。

“啊?”顏喬喬擡起赤霞花雲般的臉,暈乎乎地看他。

距離這麽近,她聞到了如今已十分熟悉的清幽寒香。

心跳淩亂得不成形狀,她的腦海中沖撞著兩條烏龍,想到殿下還在等自己進一步解釋,她趕緊從亂七八糟的思緒出牽出一條線索。

她分心了,想著那個尷尬的、關於教學春宮的口誤,所以不小心把藥灑到他的身上。其實她只是跟著他學慣了知識,很上進,所以才會發生那樣的失誤。

“我只是,”她空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求知若渴。”

公良瑾:“……”

他好生緩了一會兒。

若不是熟悉她腦子裏裝的那些五花八門的木頭,他還真要會錯意。

“嗯,無事。”他淡定道,“替我取那件灰衣過來。”

顏喬喬如蒙大赦,點點頭,平靜地起身走向車壁邊上的嵌金紫檀大衣箱。

公良瑾黑眸微彎,唇勾著笑,就看她何時能反應過來自己又說了不得了的話。

三。

二。

顏喬喬腳步微微一踉蹌,再覺五雷轟頂。

學春宮……扒殿下衣裳……求知若渴?!

顏喬喬身軀搖晃,兩眼發黑。

一。

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背影,公良瑾唇角弧度擴大,清冷黑眸中浮起了細碎的星。

只可惜此刻的顏喬喬根本不敢回頭看他。

“不著急,當心腳下。”

她聽到清潤溫和的嗓音帶一點啞,自身後傳來。

顏喬喬飛快地定了定神,心中浮起濃濃的慶幸——幸好殿下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傻話。

“嗯。”她暗暗縮了下肩,呼一口氣,竊喜地打開衣箱,挑出那件深灰色的雪緞寬袍,送回去給他。

他松松披著方才的袍子,擡手接過,道一句謝。

衣袍下,二人的指尖輕輕相觸。

堅硬,柔軟,溫涼,滾燙。

公良瑾換過衣裳,飲了藥汁,示意顏喬喬坐他身旁。

他用那雙清冷正直的黑眸凝視她,溫聲向她解釋:“那一卷春宮,是家中代代相傳的傳統。每一個成年男子定下婚事後,都要讀它。”

顏喬喬先是一怔,然後一驚:“殿下?”

他何時背著她偷偷定婚了?!

心臟懸到了半空,久久未跳。

“我已請父母向青州提親。”他語氣平靜,微微帶一點幾不可察的笑意,“先前說過,你的婚事由我全權負責,於是先斬後奏了。”

聽清他的話,顏喬喬的氣息消失得更加徹底。

她變成了一只木偶。

她愣怔地看著他,神魂仿佛飛離了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