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爛泥(第2/3頁)

“而我之所以會受傷,都是因為這位薛奕同學。”

盛衍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卻如同石破天驚,讓全場再次嘩然。

本來還等著看盛衍被追問的薛奕,一瞬間感受到無數道質疑的犀利視線,一下慌了陣腳:“盛衍,我們朋友一場,我只是合理地提出質疑,你沒必要這麽汙蔑我。”

“我汙蔑你嗎。”盛衍眉梢一擡,語氣有種冷淡輕慢的嘲諷。

然後拿出手機,低頭擺弄了幾下,再對準最近的話筒,聲音立馬傳了出來。

“對,我不配,我當時就是故意買酒給我爸喝的,又故意讓人去找你的,還有激怒我爸的話,我們當時站的位置,我拉你的動作,全部都是故意的,甚至就連昨天發的照片也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讓你贏,我就是看不看不慣你一副仗著比別人命好,就輕而易舉擁有別人想擁有的一切的樣子!”

語氣氣急敗壞,說出的話也是無恥至極,而這道聲線顯然就是眼前這個輸給盛衍又質疑盛衍的男生的聲線。

在座知道兩年前發生了什麽的人,瞬間都變了臉色,不知情的人則看向薛奕,目光古怪地開始議論紛紛,媒體們則直接把矛頭全部對準了薛奕。

薛奕從來沒有想過盛衍居然還有這一手。

他記憶中的盛衍一切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都單純直接至極,怎麽可能還會故意套話錄音。

他看著徹底對他露出失望神情的教練,試圖解釋什麽,卻發現自己竟無從解釋。

盛衍則適時地掐斷了錄音:“這段錄音也是我偶然錄下來的,具體內容涉及一些其他隱私,所以我會私下交給市隊教練,進行核實判定。”

“正如大家聽到的這樣,兩年前我因為受傷,不得不放棄我喜歡的射擊事業,回歸一個普通學生的生活,而且還是一個成績很差的學生。”

“但是我喜歡射擊,而且我認為射擊不僅僅是為了比賽而生的,如果我沒有辦法再拿著槍站上奧運賽場為國爭光,那我也可以拿著槍,去保護應該保護的人,懲罰應該懲罰的人,這本來才是射擊最初的意義和價值。”

“所以我不否認來我參加比賽的原因,我就是想考中公大,我就是想成為一名好的警察,但我可以保證的是我打下的每一槍,都堂堂正正,坦坦蕩蕩,我也希望我以後打出的每一槍,都堂堂正正,坦坦蕩蕩。”

“也希望未來某一天,我可以用事實證明,離開比賽和榮耀的射擊,也值得每一個人的鮮花和掌聲。”

因為骨子裏的底氣,少年站在人群中間,那麽從容,那麽自信,又那麽驕傲坦蕩。

顯得曾經陷害他,傷害他,輸給他,又來質疑他的薛奕愈發的不堪齷齪。

“所以薛奕,當初真的是你故意設計傷害的盛衍嗎?”

“請問市隊負責人員,如果該事情屬實,你們將怎樣處理這起惡性競爭事件?”

“這樣的運動員真的還應該參加比賽嗎?”

“請問薛奕同學,你聽完盛衍同學的話夠是否覺得羞愧呢?”

薛奕曾以為的會落在盛衍身上的唇槍舌劍,最終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甚至找不出任何一個有理的證據來回擊反駁。

市隊教練最終閉上眼,沉痛地宣布:“這件事情市隊會著重調查,如果事情真如盛衍所說,薛奕將被開除市隊,且任何射擊隊不得再接收該違規運動員。”

說完轉身離去。

被圍在人群中的薛奕聽到這話的一瞬間,試圖追上去再辯解什麽,然而他根本穿不過人群,只能絕望地哀求般地了一聲:“教練!”

卻無人應答。

回答他得只有無數鄙夷的眼神和更尖銳的質疑。

盛衍看著他的樣子,知道他心裏的百般不甘和無能憤怒,但也不想再給予任何同情和心軟,只是淡淡留下一句“本來活在爛泥裏的不止你一個人”,就同樣轉身離去,連一個眼神也不想再多給。

無論薛奕此時此刻如何,起碼他曾經擁有過一個完整幸福的童年,有一個幹部退休的奶奶疼他,還有可以訓練的機會,也有很多付赟那樣真的信任他的朋友。

但是曾經的秦子規,除了盛衍,什麽都沒有。

薛奕覺得自己在爛泥之中,所以總想選擇對自己更好的路,不惜犧牲一切其他代價。

可是那時候一無所有的秦子規只學會了珍惜他在黑暗中看到的每一寸陽光。

他沉默地接受著命運贈予他的不幸不公和僅有的恩賜,然後努力認真地生活著,再成長為最強大的樣子,把自己曾經接受到的那些好千般萬般地回饋回去,在面對任何選擇的時候,也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對他好的人。

所以等到盛衍走出場館,看見撐著傘在雨裏等著他的秦子規的時候,所有緊繃著的理智冷靜,倏忽間全都散去,只剩下一種心安的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