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站:“伊甸畫廊”(07)

木慈沒來吃晚飯。

琳娜把窗簾全部拉開,讓月光刺破黑暗落進房間裏來,然後脫去衣物,不著寸縷地坐在扶手椅當中,點上了一根煙。

她待會要做一些事,不準備把那件真絲睡袍弄臟。

煙很嗆鼻。

莊園裏只有男人專用的煙鬥,她跟仆人要了些切好的細煙絲,混在自己帶來的薄荷煙裏,熱辣辣地環繞進咽喉,在肺部遊蕩過,被她心滿意足地呼出。

青藍色的煙霧繚繞在四周,在等待的時間裏,琳娜又再想起那個年輕而俊朗的男人,他的眉眼太冷峻,顯得太嚴肅,像一只兇猛強悍的野獸。

他雖然看上去不是什麽可以隨便招惹的人物,但卻總是主動關心她,為她解惑,這讓琳娜的虛榮心得到了些許滿足。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畫家的裙下之臣。

琳娜又抽了一口煙,將煙頭熄在了畫家的額頭上,留下一個黑紅色的圓洞,活像個槍眼,皮膚的焦臭味飄蕩著,隨後她站起身來,在月光下舒展開自己曲線誘人的身體。

除了她美麗的胴體之外,月光還照見坐在扶手椅對面毫無生氣的畫家。

黑夜之中的月亮如同一只眼睛的瞳孔,無情地審視並且觀賞著這殘忍血腥的結局。

畫家像是只被割開喉嚨放血的雞,長長的卷發垂落在沙發扶手上,脖子幾乎斷裂開一半,仰著頭,靠在扶手椅上,不斷溢出的鮮血從脖子流向鎖骨,堆積成兩灘淺淺的血溝,慢慢將衣服染成暗紅色。

比起昨晚的驚慌失措,今天琳娜就要冷靜得多了,她既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痛哭流涕,甚至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擦得幹幹凈凈的玻璃杯,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紫紅色的酒液混著鮮血的腥香,愈發馥郁起來。

她將酒一飲而盡,臉頰微微泛紅,眼睛卻格外發亮,然後轉頭欣賞自己的成果。

在畫家的鮮血從裙擺上快要滴落到地毯上時,琳娜終於不耐煩地開始處理屍體,她把屍體拖進浴室裏,低聲嘟囔起來:“麻煩的臟東西!”

浴缸裏早已躺著另一具畫家的屍體,琳娜看上去似乎並不驚訝,而是將手裏的畫家再度丟進去,任由浴缸裏積起一層薄薄的鮮血,趾高氣昂又暢快淋漓地總結道:“只要再殺一次。”

她譏諷地凝視這脆弱的生命。

昨天晚上只是失手,可今天,琳娜特意做了萬全準備。

不過這種快意頃刻間就消失。

畫家仍然那麽美,她倚靠在浴缸裏,黑色蓬松的長卷發,鮮血襯得肌膚更為雪白,嘴上的血色沒完全褪去,額頭被煙燙後留下的痕跡顯得這張臉更加楚楚可憐。

她看上去就像是打翻了一杯葡萄酒後睡著了。

琳娜凝視著眼前這張讓男人發狂,讓她卻嫉妒的面孔,殺戮所得到的平靜蕩然無存,一種洶湧的怒火再度燃燒起來,刺激著神經,令她感到憤憤不平起來。

於是她拔出在畫家咽喉的餐刀,開始破壞這張臉皮,直到徹底劃爛為止。

現在,琳娜終於能夠安心地洗澡了,她將一身的血垢用熱水盡數沖去,重新變得寧靜而愉快起來。

那件漂亮的真絲睡袍被琳娜輕輕挑起,妥帖地包裹著她的身軀,然後喝掉了剩下的半瓶葡萄酒。

黑色多麽迷蒙,琳娜打開窗戶,讓血腥氣隨之飄散出去,她倚靠在窗邊,柔順的長發垂在臉頰旁,像是經典小說裏那些美麗動人的少女,等待著一個為她癡狂的青年。

她沒有去想血跡斑斑的浴室,卻時不時想起那兩具屍體,忍不住發出笑聲來。

其實這事兒一點都不難。

天知道琳娜在正午時看到活著的畫家時,幾乎嚇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好在對方看起來根本沒有昨晚上的記憶。

現在她已經找到最恰當的辦法了。

只要再殺一次。

再殺一次。

銀白色的餐刀溫順地收斂在她的袖子裏,被體溫捂得溫熱,它已被洗去鮮血,再度變得閃閃發光起來。

不過那個叫左弦的男人,他實在敏銳得驚人,遲早會發現這件事的。

直到現在,琳娜想起那雙銳利而冰冷的眼睛,仍忍不住流露出心虛與膽怯,顫抖著抱住自己。

可是她又做錯了什麽呢?

殺死畫家沒什麽好考慮的,琳娜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麽壞事,那顯然是個怪物,木慈與他們初見時不也說過,這是個危險的所在。

這麽說來,外面那些人,還應該感謝她。

不過也料不準,左弦看上去很迷戀那個賤女人,吃飯時總是跟那個殺馬特像兩只哈巴狗一樣繞著她轉。

琳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從窗戶上下來,把夜風隔絕在窗外,在房間裏焦慮地踱步。

她得給自己做點打算。

陷入思緒的琳娜並沒有注意到,墻壁上懸掛著的油畫裏,一位貴婦人看著她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