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彌子忽然就變得很平靜。
說不出是因為被那個聲音安撫到了,還是隱隱摸到了對方的態度所以收手了,彌子又重新繼續任務。
她平靜地、從容地,扮演著“伏見彌子”,扮演著那個無憂無慮、不會尊重人的天真爛漫又遲鈍淡漠的嬌氣大小姐。
直到她心心念念的任務對象找上門來,在半夜房間裏除了她空無一人的時候,帶著一身寒氣和煞氣的鉆進她的被窩的時候,一寸寸把玩著天真的大小姐微微卷曲的烏黑長發的時候,大小姐輕飄飄地眨眨眼睛。
她神色裏不帶一絲畏懼,眸子裏還含著半睡半醒所以顯得有些懵懵懂懂的柔軟水光,臉頰是熱乎乎的,唇是飽滿而柔軟的,聲音嬌嬌小小的,像是含了糖。
“甚爾先生,怎麽來啦?”
男人躺下她身邊,利落的短直發在枕頭上和她的長發交纏,手指轉而在她的臉頰上流連,眼底滿是洶湧而壓抑的暗色。
“……我怎麽來了?”
“我不來,你要嫁給哪個?”禪院甚爾低啞曖昧卻從容的聲音隨著呼吸的熱氣一起渡過來,“小明星?未婚夫?”
彌子的眼睛稍微少了幾分朦朧,多了些無奈:“甚爾先生知道啊,我以為你不會再在意我了呢。”
禪院甚爾眸光微閃:“什麽意思?”
彌子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搖搖腦袋含糊道:“沒什麽……是未婚夫啦。”
禪院甚爾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也含糊道:“就這麽對我說,你一點也不怕我做出什麽嗎?”
彌子推了推他的胸膛,眉毛微蹙:“痛。甚爾先生不要靠我那麽近啦。”
似乎完全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禪院甚爾嘖了聲:“你說,我要是在這裏把你……明天你的未婚夫會怎麽想?”
他中間的話彌子沒聽清,但是她多少能明白。
有一些動物喜歡在家人或者愛人身上留下氣息,以表明所有權;還有一些人喜歡在身邊的人身上留下痕跡,以彰顯存在感。
就像小時候,順平會親手給她編草環,然後戴在她手上;或者是真真子,總喜歡在她脖子上戴一條不屬於她的風格的choker,或者偷偷用自己的發圈給她紮個小揪揪。
彌子一直覺得,只有小孩子才會這樣,結果禪院甚爾明明成年了,還這麽做,就……有點可愛。
她唇角自然翹起來,捋了捋悶熱的長發,無奈地輕道:“不要鬧。對方只是想要伏見家的財產,明天還謀劃著逼宮呢,跟我沒關系。”
禪院甚爾頓了頓:“你知道——還要跟人結婚?”
“我不想讓我父親高興嘛,”彌子懶懶回答道,“而且我也想要他們家的財產啊,到時候誰是贏家還不一定呢。”
禪院甚爾沉默了幾秒,在對方困惑的視線裏,他忽的將額發捋至腦後,喉間低低滾出些笑聲。
他在她耳邊輕輕蠱惑道:“……一起睡吧。”
彌子低聲嘟囔了句什麽,然後無可奈何地在床上慢吞吞挪了挪,鉆進對方懷裏,靠著男人柔軟的胸肌,攬著他結實的腰部,臉蛋胡亂蹭蹭,就迷迷瞪瞪閉上了眼睛。
之後發生了什麽彌子基本上不記得了,只記得睡得正迷糊的時候,被對方忽然詢問明天的打算,還被膩膩歪歪地要求作出什麽承諾。
也許是因為這不是現實,也許是因為對方身上給她的親近感,彌子倒也沒不是很在意,隨口就說出去了——按照自己計劃中的其中一種可能性。
第二天,少女從柔軟的大床上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
她怔了幾秒,臉上的惺忪褪去,轉而垂著頭低低地笑著,叫來服侍的人給她梳妝打扮。
在被問是穿酒紅色的禮裙還是穿純白色的紗裙時,彌子掂量了一下,最後選擇了紗裙。
將頭發編成公主髻,連鞋子也換成了細細高高的小珍珠高跟鞋,鏡子中的少女純潔的像是純牛奶和高級奶油做成的小蛋糕,幹凈又漂亮,極其令人賞心悅目。
但是,哪怕只是插上蠟燭,都會被迫壞整個的和諧與美麗,一旦切開……
*
事情的進展遠比彌子想象的更順利。
但也更奇怪。
她踩著細細的高跟,提著脆弱不堪的紗裙,看著身邊一臉隱忍做著保潔的保安或者適應生,穿過被各種酒水還有折下的花瓣混合著蔓延的地面,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掩住眼底晦澀的神情。
“發生什麽了?”她找了一個看著還算臉熟的下人問,“這裏不是訂婚宴會嗎?”
到了酒店之後,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身邊的人就一個一個的消失了,以至於等她終於坐電梯來到頂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人了。
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的美麗又純潔的少女,踏入了一片被踐踏的空間,宛如進了狼群的孤立無援的羊羔,可憐又可愛,讓人只想折斷那細嫩的脖頸,被這片空間同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