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4頁)

更何況,原本跟隨在齊雲身後的他,已經揮舞不動手中馬槊。

齊雲向後掃視一眼,見不只是白馳,跟隨在他身後的眾士卒衛兵在包圍之下,個個以一當十,長時間的激戰之□□力已經跟不上了,再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可如果想要脫離戰鬥,這已經圍上來的千百重騎兵又如何能放過他們?

“中郎將?”白馳勉勵支撐,揮舞手中馬槊,又掃落兩名梁兵,看向齊雲。

齊雲不語,眸如寒星,冷冷望向百步外那耀武揚威的龍幡虎纛,忽然彎弓搭箭,上仰射出。

只見數箭急去如流行,隱入黑暗之中。

白馳看著他這故意放空了的數箭,微微一愣,以為是絕境之下少年最後的發泄——卻也意味著對生還再不抱有希望。

寒夜中恰有一陣寒風吹過,忽然響起讓人毛骨悚然的“哢啦哢啦”聲。

伴著那好似野獸啃噬骨頭般的聲響,那兩杆繡龍繪虎的大纛竟然迎風而倒!

齊雲數箭急發,竟是射倒了梁兵主將吐谷渾雄的兩杆大纛。

那大纛一倒,原本在近旁照亮大纛的火把也齊齊滅了。

這必然是梁兵主將吐谷渾雄知此處有箭術精妙之人,不敢托大,因此下令滅了火把、隱沒行跡。

大纛倒落,雖然於人無傷,但是對於梁兵的心理無疑是一種震懾。

尤其是遠處的梁兵不知發生了什麽,卻見主將的旗幟倒了、火把滅了,難免會心中惶惶。

就在這種不安的氛圍中,忽然間梁兵尾端的隊伍亂了起來,那些梁兵嘰裏呱啦傳著什麽話,中軍響起三下短促的號角聲,立時就見梁兵前隊變後隊,竟然轉向要撤兵!

白馳等人大喜過望,只覺撿了一條命回來,領著眾士卒上前,作勢沖殺了一番——其實傷害也不大。

齊雲皺眉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梁兵,見這些敵軍縱然是撤退之時,也是井然有序、一絲不亂,不禁更為大周此戰擔憂。他仍是盯著緩慢撤退的梁兵,疑惑於吐谷渾雄為何會下令撤兵,疑心這是對方的計謀,要防備對方調頭殺回來。畢竟今夜梁國大軍,兵分三路,一路重騎兵破城外埋伏,兩路輕騎兵從兩翼包抄、摸到城下攻打。當初公主殿下曾說,這重騎兵不但金貴,而且只於開闊之處作用大,於攻城等是無用的,因此縱然有國家培養重騎兵,也不會養太多。現在梁國的兩路輕騎兵都在攻城,而這重騎兵於攻城無用、既然已經趕到此處,卻又忽然退去是要轉去做什麽?

白馳等人沖殺了一番,調轉馬頭回來,頗有劫後余生之感,趕到齊雲跟前兒,叫道:“中郎將大人,咱們現下往哪裏去?”

從他們的位置往西北望下去,還能看到主城被攻打的火光。

白馳說話間,接了副官遞來的水囊,下意識擰開來正要往口中灌,忽然動作一頓,先給齊雲遞來。

齊雲高舉那水囊,虛接著灌了兩口,清水入口,才覺出喉嚨已經幹到冒煙。

“回去守主城嗎?”白馳問道。

“不。”齊雲冷聲道:“撤到路邊,收攏箭支——防著梁軍去而復返。”

白馳微微一愣——梁兵既然退了,怎麽還會再來?但是這一次,他沒有質疑齊雲的話,只是傳令下去,要眾士卒都隱於道路兩側,同時回收還能用的箭支。此時應敵要緊,白馳走過好友劉肆的屍體,卻也無暇為其掩埋,只彎腰擡手,給劉肆合上了眼睛,便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開來。

眾士卒都隱於道路兩側的密林中,警惕於任何的聲響,防備著隨時可能再度殺來的梁兵。

而齊雲背靠一棵蒼天巨木,緩緩坐倒在濕冷的草地上,手按在胸口良久,沉默著從懷中摸出一封厚實的信來。

在剛才的廝殺中,當他幾度陷於絕境之中,不知為何,他的胸腹之中總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氣,支撐著他,保護著他。

他堅信自己不會死在這一夜,也堅信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因為他還未曾看過懷中信,他還未曾回到建業城。

可是在這種毫無緣由的情緒之外,還有一道理性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那就是如果梁兵剛才的撤退只是計謀,那麽他與在場的眾士卒很可能會葬身於此,人的體力是有極限的,戰爭是無情的,而死亡降臨在每個參戰者身上的可能性都是一樣的。

如果他將死在這一夜,他至少應該看過公主殿下寫來的信。

凡是她給予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情願受著。

黯淡的星光下,血腥氣、泥土的腥氣,與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成這一夜奇異的味道。

齊雲背靠蒼天巨木,手中捧著的那封信,封皮邊緣已經磨起了毛邊,是因為收信人日夜帶在身上的緣故。

他手指輕動,終於打開了這封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