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4頁)

英王周鼎滿不在乎道:“怕她作甚?”又玩笑道:“要怕,也不是你這個荊州都督怕,應該是近旁梁州、湘州的都督擔心才是。”他吃得滿意了,掏出白手帕,擦了擦嘴邊的醬汁,看了鄧玦一眼,道:“你有什麽打算?”

鄧玦睫毛一動,望著玉盤上幾乎透明的薄片魚肉,曼聲道:“在下沒志氣,不敢掠其鋒芒。聽聞四公主殿下喜好貌美郎君,這一路也帶了兩位侍君同行。王爺您看,以在下的容貌,現下往四公主殿下跟前自薦枕席,還來得及嗎?”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英王周鼎放聲大笑,手撐在案幾上,壓得案幾都顫抖起來,笑到最後,口中道:“哎唷,還是你講的笑話有意思。本王總有大半年,不曾這般痛快笑過。”

鄧玦輕聲笑道:“王爺以為在下是說笑話麽?便當是笑話吧。”

看似玩笑底下,鄧玦其實仔細思量過。

雍州實土化的政令,朝廷邸報已經發到了他府中數日。這一項政令,乍看只是整理戶籍,但是涉及到分地確權,必然會有紛爭沖突。尤其是雍州四郡中,劃入了英王周鼎所在的南陽郡。南陽郡又素來多望族豪門。底下的事情可想而知。鄧玦雖是將門之後,又為荊州都督,然而一旦夾在四公主殿下與英王周鼎之間,也是個極危險的境地。若是旁人來,倒也罷了。但是那四公主穆明珠曾在揚州大鬧一場,有南徐州都督高陽與鄂州都督陳立的前車之鑒,鄧玦這樣的聰明人,怎能不未雨綢繆。

英王周鼎笑過之後,面色一沉,道:“憑她什麽四公主,八公主,跑到荊州地界來,就得先來看過我這當哥哥的。”他看著鄧玦,道:“你跟陳立那等人不同。當初你父親跟皇甫老將軍、黃老將軍齊名之時,陳立的父親陳泰還跟在他們後面做部將呢。”他略一沉吟,自認為到位地安慰道:“雖然你是庶出,但你父親並沒有嫡出的兒子。在本王心中,你便是你父親最好的兒子。從前你父親教導本王騎射武藝,如今本王看你,便如自家的小兄弟一般。等那四公主來了,你也不用懼怕。朝廷派下來的差事,你該做就做。但若是那四公主刁難於你,或是打錯了算盤,你也不用跟她客氣。有本王照拂於你,你還怕什麽?”

鄧玦垂眸沉默,半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輕聲道:“多謝王爺。”

英王周鼎豪爽一笑,道:“你若真有心謝本王,下次還送鮮魚來便是!”

鄧玦笑道:“這是自然。”說話間,目光下移,落在英王骨節過份粗大的手指骨節上,從前還可以說是習武所至,如今粗大到這樣程度,多半是那“王者之疾”所致。

一時酒足飯飽,英王周鼎倒在榻上睡去,酒酣打得震天響。

鄧玦退下,獨行出府,穿過園子時,正遇上王府次子周安。

周安亦是庶出,與鄧玦年歲相近,私下交情不錯,一見鄧玦,立時跟上來,笑道:“都督幾時來的?我竟一絲消息也不知。”

鄧玦淡淡一挑眉,並不相信他“一絲消息也不知”,口中輕聲笑道:“王爺睡下了。我閑來垂釣,順江而上,不知不覺就入了南陽郡,索性便來拜會王爺。”又問道:“二郎君一向還好?”

周安笑道:“都督乘興而來,有名士之風。”又嘆道:“我沒什麽不好的。就是近來父王犯了王者之疾,世子約束父王飲食,府中總是鬧得雞犬不寧……”

鄧玦睫毛輕垂,掩下眸中思量,輕聲道:“哦?竟有此事?難怪我方才來時,見滿殿狼藉。”

周安道:“是啊。按說世子的心是好的,就是行事不得法子……”

鄧玦點頭,附和道:“如此行事,果真不該。”

周安聞言一喜,眼見將至府門,熱切道:“都督在南陽郡盤桓幾日?我私下裏很想與都督一敘。”

鄧玦笑道:“我也想與二郎君多說說話……”他話鋒一轉,無限遺憾道:“只是那四公主殿下已經到了南郡城外,還是朝廷的差事要緊。我得即刻趕回去迎公主殿下才是。”

“啊……”周安深感遺憾,卻也無法阻攔。

鄧玦又笑道:“不過咱們都在荊州,以後再聚總有機會。二郎君留步,在下去了。”

周安望著鄧玦上馬遠去的背影,皺眉不語,這是個他看不透、卻不得不拉攏的人。他從未見有人能如鄧玦一般,討父王喜歡。

荊州州府南郡城外,驛舍前林間的小徑上,穆明珠並不知道有位荊州都督已於馬上奔馳一日,即將趕到她面前來。

皎潔的月亮忽然為烏雲所籠罩,夜空中下起了朦朧的絲雨。

這樣輕淺的雨是不需躲避的。

穆明珠合攏外裳,與蕭淵邊走邊談,輕聲道:“荊州的難處,其實並不在於英王。大家太把目光放在英王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