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兄弟

解別汀沒讓木揚下來,而是讓他坐在車裏等。

木揚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想跟他一起去,解別汀回頭,給他理了下頭發:“沒事,我很快回來。”

木揚不安地等待著,因為知道那個綁架他的刀疤男可能和湯爵有關系,木揚對解別汀這個所謂的父親已是極度反感,總害怕他會傷害解別汀。

再加上那個車禍的夢裏,肇事司機的面容也是刀疤男的樣子……

木揚怔怔地望著車窗外,明媚的陽光早已驅散了烏雲,而那也不是他第一次夢到解別汀被一場大火焚燒。

約莫一個月前,他還在那座小城裏時,也夢到了類似的畫面,解別汀渾身都在燃燒,面色清冷地望著他說:“你等一等我。”

但那次的夢較為虛幻,當時雖然心悸,卻沒多糾結。

可這次給木揚的感覺太真實了……夢裏解別汀的每一個神色,每一個動作,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就像真實發生過,或即將發生的預言一般。

*

解別汀走在冰冷蒼白的長廊上,兩側的病房就像一個個囚牢,禁錮著一個個靈魂破碎的人。

湯爵自出獄便被帶入這裏治療,要說背後沒有解之語的推波助瀾估摸著也沒人信。

或許是解之語害怕這個男人再次掌控自己的生活,所以要先一步掌控他。又或許自己已經毀在了他手裏,解之語怕他會毀掉兒子的人生。

又或許沒有那麽復雜,湯爵是真的腦子有病。

事情背後是怎樣已經不得而知了,這五六年裏,解別汀也不過是在湯爵剛進入醫院發瘋的那會兒來過一次。

這間醫院不比常規醫院人聲嘈雜,反而寂靜得有些怪異。

比起醫院,它更偏向療養院的形式,環境是好的,綠化看著也賞心悅目,就是一點人氣都沒有。

病人除了發病期間都會和醫生護士一樣,安安靜靜,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解別汀的腳步在長廊上顯得有些突兀,護士為他打開了病房門:“病人剛吃過中飯。”

解別汀微微點頭:“謝謝。”

他側過身,看向昏暗的房間裏,靠躺在病床上雙眼無神的湯爵。

“怎麽出去的?”解別汀沒有噓寒問暖的意思,直奔主題。

醫院方面已經在給他查各個出入口的有關湯爵的出入記錄了,不過大概率查不出結果,病人出入醫院需要親屬陪同並簽字,湯爵大概率不是從正規渠道出去的。

“兒子來看我了。”

湯爵的瞳孔渾濁,已是大半身入土的年紀,說起話來也沒有絲毫波動,渾身透著腐朽的氣息。

解別汀走到窗邊,直接將窗簾扯開,面色冷漠:“看來這幾年你受的罪還不夠多。”

刺眼的陽光終於讓湯爵皺了下眉,不過很快他便放松下來,甚至還笑出了聲:“受罪?”

“這可是我太太親手為我打造的牢籠,怎麽會是受罪?”

“你太太?”解別汀走到床側,面色淡漠地俯視著自己所謂的父親,“不是去過墓前了嗎?看到上面刻的字了嗎?張晚山之妻,你叫什麽?”

“——你叫湯爵。”

湯爵猛得擡眸,看解別汀的眼神像是看一個令他憎恨的陌生人。

解別汀眸色微動:“原來你沒去過墓園。”

那倒是簡單了,無非就是湯爵蠱惑了這裏的工作人員,可能是護士或掃地阿姨,也可能是保安大叔,幫他代為祭拜並送了花。

“張晚山是誰?”

湯爵語氣很冷,眼神像是恨不得撕碎解別汀口中的那個男人。

“母親走之前,跟這個男人結了婚。”

——他們搬進了新家,家裏有個很大的花園,張晚山會種各色花草哄她開心,她也會心甘情願地為張晚山跳舞。

解別汀平波無瀾的語氣和湯爵劇烈起伏的胸口形成了鮮明對比,湯爵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你騙我。”

“信不信由你。”解別汀自然不會在意他是否生氣,“玫瑰已經扔了,以後不用再白費力氣。”

解別汀的話半真半假,解之語死之前確實跟這個張晚山扯了證,但他們不過是普通病友的關系。

他之前並不能理解解之語的所作所為,現在卻有些明白,解之語這麽做,無非就是想看湯爵知道真相後無能狂怒的樣子。

“啪嗒”一聲,床頭櫃上的花瓶被湯爵惡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花瓣也破碎地落在濕漉的地磚上。

外面的護士立刻推門而入,湯爵歇斯底裏地吼道:“滾!”

解別汀依舊從容淡然,他跟護士揮了揮手,示意沒事。

他望著抓狂的湯爵,心裏毫無波瀾。

精神病院能不能治好精神病不清楚,但卻絕對能把一個正常人變成精神病。

整整一個多個日夜,穿著條格的衣服,吃著各類控制病情的藥物,住在巴掌大的病房裏,食堂的菜色日復一日毫無創新,與外界的燈紅酒綠徹底割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