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宋醉對賀山亭介紹:“他姓方,是上大學前照顧我的一位哥哥,你可以叫他方哥。”

方助理處在深深的迷茫中,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在幹什麽,直到賀山亭的目光冷冷掃過來,他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擺手:“這可受不起。”

除非他明天不想上班了。

宋醉不知道方助理內心的波濤洶湧,他安撫完阿亭問向方助理:“方哥你今天怎麽會來我們學校?”

方助理下意識瞥向賀山亭,心說還不是給這位送文件來了嗎,出於求生欲他移開眼神:“噯,來學校考察。”

宋醉知分寸沒有再多問,倒是方助理問起了他身邊的男人:“這是你朋友?”

宋醉點了點頭。

“你倆怎麽認識的?”

方助理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在賀家的時候兩人同在屋檐下連面都沒見過,他以為賀山亭嫌宋醉是侄子送來的拖油瓶。

宋醉停頓了兩秒,他當然不可能說他救風塵,努力斟酌著語言:“他在滬市沒地方去,我在學校外租了房子收留他。”

感受到方助理投來異樣的眼神,他不由得抿唇解釋:“他學歷不如你找不到好工作,不過在夜校學習會計,考下會計證應該能去小公司當名會計。”

方助理難以將平日矜貴的男人同小公司的會計聯系到一起,當宋醉兩人走後他還浸在強烈的震驚裏。

要不是怕賀山亭暗殺他,他都想打電話問鄭秘書你知不知道我們老板在裝窮,不止裝窮,還裝得弱小可憐又無助。

什麽在滬市沒地方去,嘖嘖,賀家在滬市的地產是白買的嗎?一年三百六十天換地方睡都不帶重樣的。

只不過賀山亭這人挑剔神經質,只愛呆在上年頭的莊園裏,像是剛從棺材裏走出的吸血鬼,對聲音極為敏感,白天的窗簾永遠拉得嚴嚴實實的。

第二天方助理天沒亮就起來了,帶上賀山亭點名的早餐到小破單元樓前接頭。

他穿了身低調的黑衣,將帽檐拉至眼簾遮住小半張臉,看起來就像行走在路上的臥底。

他自己不想這麽穿但這是賀山亭要求的,盡可能降低他露面的風險,他只能硬著頭皮把自己裹成粽子。

盡管秋雨後的滬市氣溫驟低,行人穿著單薄的衛衣長袖,望著他的打扮頻頻投來注視。

方助理站在單元樓前度秒如年,希望他老板能快點下來,可跟老板談守時是件十分不現實的事,五點零十分男人才姍姍來遲。

他立馬遞過去早飯,忍不住問了句:“您平時不是八點吃早飯嗎?”

賀山亭經常工作到深夜,可從來不早起,方助理正奇怪著聽到令人訝異的一句:“宋醉醒得早。”

方助理難得從賀山亭口裏聽到關心人的話,對方肯住在小破單元樓也是件難以想象的事,種種匪夷所思擺在眼前,他大著膽子問出心底的疑惑。

“您為什麽會和他住在一起?”

“怕他長歪。”

賀山亭接過打包仔細的早飯。

方助理聽到這個答案抽了抽眼,說的好聽點兒是收留,說得直白點兒就是包養,大一包養野男人就不是長歪了嗎?

這話他不敢當面說出來,只是匯報了下新吞並的子公司情況,這家公司的情況比較復雜,公司陷入債務困境,是賀氏入股化解危機,但公司上下不希望賀氏插手管理權,前兩天因為空降管理罷工抗議。

他一邊說著一邊望著賀山亭的神色愈發冷漠,聽到罷工這個詞笑了笑。

方助理在心裏為這公司默哀,果不其然賀山亭開口:“既然不想賀氏插手管理就別開了,資產能賣的賣吧。”

方助理嘆息了一聲,賀山亭可不是什麽能被脅迫的人,但當男人拎著早飯朝樓裏走一秒收斂了上位者的氣息,多了兩分煙火氣。

氣質切換得十分自如。

站在原地的方助理簡直看呆了,真不能怪宋醉被吃得死死的,這位不拿奧斯卡都說不過去。

*

宋醉五點半準時從床上醒來,他穿好衣服走出臥室,餐桌上擺著兩人的早飯,男人坐在椅子上喝拿鐵。

“你醒得好早。”

他揉了揉還未完全清醒的眼。

“還好。”

賀山亭嗓音平淡。

宋醉在餐桌前坐下,拿了塊兒吐司蘸上山莓醬吃,擡頭瞥見宋天天在窗邊委委屈屈曬栗子,他納悶小貓這是怎麽了。

一轉頭男人慢條斯理用長柄勺舀著栗子糕吃,這多多少少有點殺貓誅心了。

他只好給宋天天倒了貓罐頭,然而阿亭的視線又看過來,他不得不從包裏拿出粒瑞士糖放在桌上。

他走出家門時嘆了一口氣,他應該不是全天下唯一一個為貓貓和男人困擾的人吧。

一定不是。

他再次嘆了一口氣。

賀山亭盯著桌面上的瑞士糖驀地彎了彎眼,發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剝開糖衣吃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