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宋醉在原地打開手機查梁醫生的資料,能擔任賀山亭主治醫生的人應該不是無名之輩。

果不其然百科上有梁醫生的資料,十六歲考入清華大學醫學院,在賀氏的資助下留學,博士畢業於牛津大學,外科成就斐然,是國際上知名眼科專家。

宋醉看到最後句話下意識撫摸眼睛上的傷疤,很難想象那麽嚴重的刺傷會痊愈,僅僅留下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

不是普通醫生能做到的。

他回想起初次見面梁醫生的聲音十分耳熟,不僅是梁醫生賀山亭的聲音也莫名熟悉,像在什麽地方聽到過。

當初在西南救他的人會不會是賀山亭?

這個荒唐的猜測不由得在宋醉心裏生長,他關掉手機走進病房。

男人坐在病床上神色散漫看雜志。

宋醉把花籃放在了窗邊的桌上,因為有人鼻子比狗還靈忍受不了輕微的風信子香,他放好後轉頭問。

“你打算什麽時候出院?”

“你親我下再說。”

賀山亭放下雜志偏頭看他,宋醉無奈走過去親了對方一口:“你準備什麽時候出院?”

然而對方裝出無辜的神情,眨了眨眼睫顯出病人的脆弱無力:“我可能好不了了。”

宋醉聽得想揍人,完全沒辦法把面前這人和那個溫柔寡言的人聯系在一起,說賀山亭是千年狐狸精都更有可能。

那個時候賀山亭應該在斯坦福留學才對。

宋醉把這個荒唐的想法拋之腦後,按了按太陽穴下最後通牒:“你再不出院我走了。”

賀山亭望著少年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叫來方助理辦理出院手續。

方助理聽到賀山亭要出院既放松又著急,放松是因為終於要處理公司的事務了,著急是因為大晚上出院事態肯定相當緊急。

車上方助理憂心忡忡問:“今晚出什麽大問題了嗎?”

見後視鏡裏的男人點頭,他做好了聽到壞消息的準備,大概率是陳明那方有動作。

誰知男人平淡回答:“再不出院小朋友該發脾氣了。”

方助理把自己的話吞了下去,他們老板就是個戀愛腦,他考慮要不要找下家了。

*

出院後宋醉坐公交回到家,宋天天蹲在院門口伸長脖子,看起來像只可憐巴巴的禿毛麻雀。

食盆裏的貓糧全吃完了,他給宋天天開了個火雞罐頭,小貓趴在碗邊哼哧哼哧開始吃。

宋醉坐在椅子上寫了會兒作業,打定主意明天不去醫院,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他疑惑走到院門口去開門。

一開門灰藍色眼睛的男人站在門外。

宋醉看著門外的賀山亭有氣發不出,對方特別能拿捏他的心思,作天作地但總能在最後一秒收斂,沒辦法他只能別開臉遞過去鑰匙。

過了陣子方助理送來了賀山亭的東西,瓷器名畫將房子幾乎堆滿了。

當然大部分東西在宋醉眼裏都沒什麽意義,屬於漂亮但無用的奢侈品,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跟賀山亭這個人一樣。

他幫著方助理收拾東西,收拾到最後有個紅木箱子,箱子裏全是厚重的德文書。

他一本一本把書放上書架,忽然一張畫從書裏落了出來,那是張泛黃的肖像畫。

畫的筆觸淩亂恣意,只能看出是少年坐在屋頂仰頭對著明亮的太陽,大片鮮明的顏色灑在畫上,有種斑駁近乎神經質的美感。

盡管他對藝術並不了解,但也感受到了筆觸裏蘊含的濃烈情感,濃烈到毫不掩飾的無聲偏愛。

世界是黑白的。

只有畫上的人是彩色的。

宋醉用自己匱乏的文筆腦補了一個故事,他默默收好這張筆觸淩亂的畫,應該是賀山亭收藏的藝術品。

然而下一秒他在畫的後面發現了賀山亭的德文名字Ludwig,日期是三年前的夏天,怪不得會有那麽熱烈的日光。

自以為抓住對方把柄的宋醉頓時不淡定了,像賀山亭這麽自戀的人肯定不會隨隨便便畫一個人,那畫上的人是誰?

他盯了會兒把折好的畫放回書裏,當方助理離開後故作鎮定走到客廳。

他手上拿了本書坐上椅子,渾不在意問向賀山亭:“忘了問,你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賀山亭朝他看過來。

宋醉喉嚨咽了咽解釋:“我就隨便問問,不想說也沒事兒,反正我也不關心。”

賀山亭看著嘴上說著不關心實則緊張豎起耳朵的少年,勾了勾唇角一本正經答。

“有一個。”

宋醉不知道是該糾結對方喜歡過人還是慶幸只喜歡過一個人,他想到那張畫捏了捏拳,賀山亭都沒給他畫過畫。

他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他拿了比賽獎金可以花錢約稿,再說了以賀山亭的年紀喜歡過別人正常,沒什麽需要糾結的。

又沒追上。

在腦子裏想出標準答案的少年安心坐在桌子上看書,他完全不在意那個人是誰是什麽樣的,人最重要的是把握當下專注自己,學習不比思考這些問題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