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宋醉心上有個角落像是將要融化的淡奶油,散發著雀躍的甜蜜,足以壓下年少時期所有酸澀。

那時沒敢說出口的話終於有了回應,隔著三年的時空在說我喜歡你,悄無聲息抹平他午夜夢回茫然的遺憾。

他想也沒想抱著本子走下樓,然而走到離賀山亭只有兩步的時候停住了,生出股不合時宜的近鄉情怯。

他當初只是不知道喜歡的人是誰,因為道德底線低所以和許寧在一起也毫無負擔,但賀山亭卻眼睜睜看著他成了自己侄子的男朋友。

怪不得賀山亭在賀家時對他態度不好,敢情是戳到玻璃心了,但用門撞他頭未免太斤斤計較了,要真從一而終也就罷,後面還不是厚著臉皮扮下海男模。

他站在兩步外故作鎮定開口:“我看到你寫的話了。”

他難得見賀山亭側過了臉。

“還好沒那麽瞎。”

宋醉發現了對方想哄人的時候比誰都甜,但懶得營業的時候相當討打。

他今天看在本子的份上不跟對方計較了,別扭得只肯在紙上承認喜歡他,不過如果是他的話他想了想,應該也不會承認。

他仔細盯著賀山亭換了話題:“說實話我完全認不出你。”

三年前的賀山亭矜貴溫柔,如今他恨不得對方是個啞巴,這到底是社會的汙染還是本性的暴露。

大概兩者兼有。

沒想到男人俯下身凝望著他漆黑的眼睛說:“要我多說話的不是你?”

宋醉對於過去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只記得有天他隨口說了句你多說說話,因為眼瞎的他沒人說話太無聊了。

他記得男人低低說了聲好,沒想到隨口的話被對方認真放在了心上,他再見到的阿亭就是嗓音松散的阿亭。

雖然好像過猶不及了,但他心裏依然裹著難以言喻的情緒,原來真的會有人把你的每句話都放在心上。

宋醉不想在對方面前哭鼻子,要是老鄧知道他當著人哭肯定會從地下抄起雞毛撣子,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那你說要給我的畫呢?”

“書架上。”

宋醉走到書架只翻到上次那張畫,他意識到這幅畫是給自己的,賀山亭喜歡的人從始至終只有自己。

被刻意遺忘的回憶從未被遺忘,多少次他夢到賀山亭溫聲說給你畫,地面上是他撒了一地的油畫顏料。

宋醉看著筆觸淩亂卻色彩漂亮的畫,畫裏的人仰頭坐在屋頂上,眼睛裏是明亮的太陽。

那是他從屋頂上被抱下來不開心,對方便畫他在屋頂上曬太陽,永遠存下不滿足的畫面。

在沒多少藝術細胞的他眼裏,畫畫是件毫不費力的事,坐在畫板前勾勾塗塗就行了,那時的他根本看不見。

看不見手纏著鎖鏈的男人在怎麽努力畫他,因為鎖鏈的阻礙懸空的手腕全是刺眼的紅痕,但依然認真畫著他。

宋醉本以為喜歡一個人會是奶油味兒的甜蜜,空氣裏都充滿著甜,但他心口像有細細密密的刺,紮著他生疼卻有只手撫摸他。

他忍不住抱住了身後的男人,他之前不明白親吻的意義,現在明白了。

就是黏黏乎乎表達我好喜歡你,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只能用力親你,一個吻就是一個喜歡你。

他設想裏的場景是他親在賀山亭臉上,因為身高差只能勉強親在對方的喉結上,腦袋差點撞上男人的下巴。

賀山亭微微凸出的喉結吞了吞,他不想明早宋醉下不了床,把胡亂親他的少年按在柔軟的桌布上。

但少年以為他要幹什麽主動擡了擡屁股,勾出極為漂亮的腰臀,像是誘人采摘的小玫瑰。

賀山亭親了下去。

木桌發出搖搖晃晃的吱呀聲,先是桌腿在地面上緩緩摩擦再是桌上水瓶的跌宕水聲,蓋過了唇齒交纏的親吻聲。

賀山亭陷在了一片柔軟裏,將宋醉翻了個面繼續親,這個姿勢可以看清少年每分每毫的表情。

同往日不同的是宋醉鼓起勇氣望著他,明明在幹最肮臟的事,少年的眼神虔誠得他像是神明。

“我沒你想的那麽好。”

少年的眼神依然亮晶晶的,賀山亭在這方面習慣占據主動,但望著少年的眼神他晃神了,他第一次秒速繳械,正在這時方助理的消息發了過來他摁滅了屏幕。

*

方助理聯系不上賀山亭,只能整理文件明早送過去,他不禁只能感嘆世事就是這麽奇妙,他老板居然安安分分住在小房子裏,誰能想到當初兩個人沒有任何交際。

方助理下樓拿夜宵,在公司門口碰上了胡子拉碴的鄭總,顯然這段時間奔波不少,完全不是他印象裏談笑風生的鄭總。

據他所知TC下月進入破產清算,鄭總的努力只是讓集團倒台得沒那麽快而已。

他望著鄭總不禁嘆了口氣:“早知當初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