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還愛嗎

晏潮生沉思片刻,握著綠色珠子往北方去。

往北便是昆侖仙山,大片桃樹開得灼灼,氤氳仙池旁,幾個巴掌大的桃木娃娃老遠看見他,跳將起來:“師尊,師尊,不好啦,妖王來了!”

來得及逃竄的逃入殿中,來不及跑的,被晏潮生殘忍捏在手上。

“說,你家老頭去哪了?”

桃木小人委屈地說道:“閉關,師尊在閉關。”

晏潮生冷冷一笑,收緊了手中力道:“他算不到我會來?在這個時候閉關?”

桃木小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妖君饒命,妖君饒命,師尊就說他閉關去了。”

晏潮生說:“待我燒了昆侖,想必他會出山。”

桃木娃娃靈氣潰散,轉瞬化作一張白紙落在他的腳下。晏潮生手中燃著幽幽冷焰,如地獄炎火,邁步走入桃林。

似是感覺到他冷冰皮囊下冷酷的殺意,桃林中成了精怪的樹木通通嚷嚷起來:“仙尊救命,救命呐!”

一時間炎火從晏潮生腳下蔓延,只見下一刻就要燃盡桃林。

一個穿著綠衣袍的老頭,吱哇亂叫跑出來,上躥下跳四處滅火,最後好不容易把冷焰給滅了,他袍子卻著了火,軲轆滾到晏潮生面前。

老頭趕緊在屁股上拍了拍,不滿地道:“狂妄小子,幾百年過去了,還是這麽個臭脾氣,來我昆侖地盤做客,半點也不知客氣。若是真毀了我桃林,當心老夫和你算賬!”

晏潮生冷眼旁觀老頭滅火,見老頭還要忙著去給桃木小紙人吹氣,擡手把人吸到自己手中:“本君不是來和你說廢話的,上古即墨一族擅占蔔,知天命,你知道本君為何來此。只需為我算上一卦,本君即刻就走,絕不逗留。”

老頭,也就是沃姜仙尊,知道今日恐怕假裝閉關躲不過去,苦著一張臉嘆氣:“那你也去找別人啊,怎麽就非和我過不去。放開放開,無知後生,這般拎著老夫,成何體統。”

晏潮生放手。

沃姜招呼道:“你且過來,我同你說。”

二人在一處石桌旁坐下,沃姜從桃樹下拿了一壺酒,拍開蓋子,給晏潮生倒上。

晏潮生一言不發,端起杯子。

從始至終,他看上去都十分沉靜。若不是沃姜看了眼他用力到發白的指節,險些被他這幅不疾不徐的模樣騙了過去。

沃姜不滿晏潮生一來就捏死一個桃木娃娃,故意插科打諢,說些有的沒的,晏潮生放下酒杯,終於再次冷聲出口:“算卦,本君要尋人!”

沃姜撇了撇嘴,說道:“不是老夫故意耽誤你的時間,你尋到了又如何,你比老夫更清楚,真讓你找到,也無非已經是個死人。”

“滿口胡言!”

“草木沒了心尚且能存活,徽靈玉碎便再難兩全,你不是不懂這個道理,若不然,晏潮生,以你的狂妄肆意,便早挖了她那顆心又何妨?你如今貴為兩界之主,天下之人但凡有一口氣在,你找誰不可得,偏不論如何,都找不到她,因為她身上再無半點生機,如同行屍走肉。”

沃姜見晏潮生神色愈發冷凝,搖頭嘆息:“你什麽都清楚,卻還在自欺欺人。老夫並不想點破,當初你娶她,少主占蔔出不詳,幾番想阻止,若不是她真心愛你,少主如何會放手?今日有此結局,也是命定,老夫看在七百年前你曾有恩於昆侖,在此勸你一句,讓她一個人走完這條路,別再尋她。你的道,注定無情孤獨,你若不動情,能好好做你的兩界君主,假以時日,一統八荒未可知。”

沃姜饒有深意地看著他:“但若你動搖,是什麽下場,老夫雖然算不到,可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結局。奉勸你一句,別看,莫聽,勿尋。”

晏潮生垂下眼瞼,語調毫無波瀾,說:“本君從不曾動情,只她還有最後用處。”

晏潮生拿出袖中綠色珠子,珠子光華雖明澈,卻也黯淡。

沃姜倒抽一口涼氣,全身發冷。

“為了徽靈之力,你竟造了如此多殺孽!晏潮生,你可曾想過後果!”

晏潮生唇角露出嘲諷笑意:“後果?無非八荒不容,永不超生。”

“你找回她?是要她身上最後那點徽靈之力。”

晏潮生說:“是,這顆珠子遠遠不夠。”

沃姜生起氣來:“那你當初為何不直接挖了她的心,有了她的心,你何愁大業不成!”

晏潮生抿唇,不說話。半晌,他道:“徽靈之心尚未成熟,沒來得及。”

“放屁!放屁!”老頭酒杯都拿不穩了,原地跳起來,“你堂堂魔君,相柳後人,你要催熟一顆心,辦法有的是。你分明就是對她……”

見晏潮生神色冰冷,一雙黑瞳猶如深潭,盯著自己。

沃姜吞下去要說的話,全身無力地坐在石凳上,不知是可憐晏潮生,還是應該痛恨晏潮生。沃姜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幾塊占蔔桃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