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覺醒

雨聲沙沙,風中依稀傳來一個聲音。

“少主,您為何還不動手?”

少幽神色未變,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他視線看過去,淅淅瀝瀝的春雨中,酒樓後梨花簌簌如雪。

少女趴在桌上,臉色蒼白地睡過去,身側還擺了一壺只喝過一口的酒。可惜,這酒並不能暖她的身子。

她的身體幾近透明,若是凡人見了,此刻必定驚駭不已。

少幽卻淡然坐著,靜靜觀察她。

原來她也明白,從弱水中上來,她的身體早就支撐不住了,在風伏命面前,她不敢露怯,強撐著若無其事。

她的身體經不住奔波,只能暫且停留在人間,她虛弱得連布置個結界都做不到。

虧她方才還能與他一同撐傘堅持走到酒樓。

一個聲音氣急敗壞:“少主,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若不動手,難道真要等她帶著靈脈回到空桑,屆時空桑有救了,昆侖怎麽辦?她現在弱小得如同凡間一個嬰孩,您應該看見她把靈脈收在哪裏了?奪過來便是。”

“沃姜,別吵。”少幽擡眸,淡淡道。

沃姜無言以對,氣得不行地收回了千裏傳音。自從蔔卦發現,第五條靈脈即將出世,他就沒有消停過,如今他們的少主離那條靈脈如此近,小丫頭也身受重傷,少主大可不必拼個你死我活,就能輕松得到息壤。這樣最省事,愁了數千年的靈脈,也終於能解決,頂多……卑劣了些。

可少主遲遲不動手,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沃姜恨不得出現在他們身側,代替少主,把息壤奪過來,灑在北方仙境的裂痕中。

少幽拿過她手邊的酒,拍開蓋子,自己飲了一口。

她不該選擇他的。

靈脈面前,自己和風伏命沒什麽兩樣,他們首先都不是某個人,而是一個仙境。

不缺靈脈的風伏命,尚且需要靈脈,何況是急需靈脈的昆侖。

少幽已經許久沒有面臨過這樣的選擇。

上一次,他需要做這樣的決定,還是父親說起他的婚約。讓他與空桑聯姻,合並靈脈。

他放棄了自己,選擇成全昆侖。

而這一次,作為昆侖的少主,他理應像沃姜說的那般,拿走她手中的靈脈,利益面前永無盟友。

作為自己……

他看向少女,她臉頰蒼白,脆弱極了,嘴唇輕輕抿著,不知是疼痛還是覺得委屈。她一只手虛虛握著,十分沒有安全感的模樣。

這樣驚怯的模樣,卻留給了他看。

她到底還是年紀太小,不明白方才三個人中,她選擇跟著誰,都比自己好。

風伏命不缺靈脈,她可以試試和他談條件,而那個跳下弱水,剔肉碎骨也要救她的妖族,不要靈脈,會好好保護她。

只有自己,迫切、且必須拿到一條靈脈。

要麽從歹毒恣意的風氏艱難地取,迎娶風采意,要麽從她這裏搶奪。

一壺酒飲盡,窗外的雨還未停下來。

他沉默良久,在沃姜再一次暴躁的催促下,打開她另一只緊握的拳頭,輕而易舉拿出了息壤。

萬千濃厚的靈力洶湧而來,不必細細感知,就能覺察它的浩瀚。這是她用一條命,換來的息壤。

能夠供養無處仙族的靈脈,此刻就被他握在掌中。

沃姜還在瘋狂算卦,老頭顯然是激動瘋了,終於算到自己少主的命數,與第五條靈脈連在一起。

沃姜表示十分欣慰,他死板到近乎堅韌的少主,終於肯違背行事作風,為昆侖幹了那麽小小……小小的壞事。

今後頂多就是空桑和昆侖老死不相往來,能保住昆侖,保住自家少主就好。

可沃姜的欣喜還未蔓延開,下一刻,卦象無風自動,少主與息壤的聯系,已然斷開。

少幽把息壤裝進神農鼎煉制的玉盒中,隔絕了息壤的所有氣息,不令它引發垂涎。

他垂眸,把玉盒放進少女的小手。

她睫毛不安地顫了顫,傷得太重,完全沒法醒來,那兩片微顫的睫毛,像兩只撲閃翅膀的蝶,朦朧間握住了盒子,才又安心下來。

少幽輕輕笑了笑。

手指點在她額間,渡了自己的靈力與修為過去。

她睡得更沉,仙體也開始愈發凝實。

淅淅瀝瀝的雨中,少幽道:“睡吧,我在。”

梨花落了滿地,她陷入一片甜美的夢境,依稀回到了最單純的、與少幽在人間生活的百年。

沃姜還在四海宴上,給自家少主打掩護,老頭扯著自己的白發和白胡子,決定進行最後的掙紮。

也不叫少主了,他稱呼:“徒兒。”

少幽語調也恭敬了幾分:“師尊。”

沃姜沉著臉:“你可得想好,若是錯過息壤,你只剩下一條路,娶風氏采意,自此對風氏言聽計從。風氏早就看中了你的能力,不可能輕易放過你。”

少幽說:“我知曉。”

“就算這樣,你也不奪她息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