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喬南期轉頭,看了一眼主臥的方向。

門已經關上了,唯有門縫泄出一些燈光。裏面靜悄悄的,不知道進去的人在幹什麽。

趙嶸以往見到喬南期在家,都會走上前來在一旁坐下。

他也不做什麽,就是靜靜地待著,要麽看看喬南期,要麽看看手機。喬南期如果覺得他煩了,他也不需要喬南期提,一個表情他就能看懂,自己就起身離開。

剛才趙嶸的狀態明顯不是往常的狀態。

但喬南期只是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便收回了目光,繼續處理在公司沒處理完的工作。

他沒那個閑心去了解趙嶸那些一瞬即逝的心情和細碎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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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夏遠途來了喬南期家。

夏遠途是喬南期信得過的幾個朋友之一,和喬南期有很多利益上的往來,既是朋友,也是左膀右臂。他是為數不多知道喬南期和趙嶸關系的人,也經常和喬南期還有陸星平待在一塊。喬南期也不避諱他,經常讓人來家裏聊公事。

今天也一樣。

和穿著修身服帖的襯衫的喬南期不一樣,夏遠途披著一身當季的風衣,一邊耳朵戴著帶了鉆的耳釘,故意留長的頭發紮了個小小的尾巴。

他跟著喬南期進了書房,輕車熟路往書桌一旁的椅子上一坐,將手中的文件推到了喬南期的面前:“辦好了。現在公司基本沒人不站你,你們喬家那幾個人蹦跶不起來。還有,最遲下個月,陳澤和做的那些不幹凈的事情絕對兜不住。”

——陳澤和就是趙嶸那位大堂哥。

“不過……”夏遠途摸了摸下巴,“我這幾天算來算去,還是不對啊。我們之前估算過陳家的資產,是陳澤和手底這些的兩倍。我確定我沒有漏掉任何陳澤和名下的東西,姓陳的那幾個我都查了,沒有啊。難道我們算錯了?”

書房中燃著沉香,沉靜安然。

喬南期沒有說話,直接翻著文件看了起來。

書房開著明亮的白熾燈,書桌上的台燈更是散出一圈光暈,光線慘白慘白的,將喬南期眼尾那顆淺痣照得更為清楚。他那張線條明顯的臉一旦嚴肅起來便是十足十的冷,偏生這顆痣緩和了他所有的氣質,乍一看,竟然還有幾分斯文。

都說眼尾有痣的人容易為情所困,可興許是他這顆痣生的太淺,不像是個為情所困的,反倒像是個困別人的。

夏遠途坐了一會,實在無聊,隨口問道:“趙嶸呢?平時來找你,他都在你身邊轉悠。”

“在房間裏。”喬南期說。

這套別墅上下三層樓,房間數都有兩位數,喬南期的回答和沒有回答沒什麽區別。

夏遠途眉梢一挑,笑了:“難得啊。是你和他說姓陳的這些事,他不開心了?”

喬南期的目光從文件上移開,瞥了他一眼。

“他開不開心和我無關,”他往椅背上微微一靠,神色如常,“我沒和他說。”

“你家這個小寶貝這麽喜歡你……這麽大的事你不和他說?”夏遠途愣了一下,還想說點什麽,可一看喬南期的眼神,話又咽了下去。

他和喬南期雖然是朋友,卻也不敢開喬南期的玩笑。能在這個人面前肆無忌憚說話的,只有一個人——陸星平。

喬南期一手搭在書桌上,如玉扇扇骨般的手指微微曲起,一下一下地點在桌面上。

他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低頭斂眸,低笑了一聲:“這麽大的事?有多大?沒必要。”

喬南期沒太當回事,繼續翻看面前的文件。

夏遠途猶豫了一會,才說:“我吧,還是想勸勸你。”

“你如果真的想一直和趙嶸這麽處下去,那就好好過,該說清楚的說清楚,該講明白的講明白。如果不想……”

“等陳家那些破事都給你抖出來,陳澤和那些人有一定可能進局子的。趙嶸雖然和陳澤和不太合得來,但說到底還有一層血緣關系在,到時候怎麽想,我們都不知道。”

“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好些個人在外面都有養情人,家裏卻是一個人也沒有的。但你和趙嶸怎麽著也算是結婚在一起的正當關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忽視。你也不愁身邊沒人,要是不現在先和他說開,要不就和他斷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歡他。”

喬南期神色一頓。

他一瞬間腦海中冒出趙嶸總是微微擡頭、用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的樣子,這麽多年,連角度都沒有怎麽變過。

他想了一下趙嶸自此消失在他面前之後的生活。

喬南期指尖下意識用力按著文件,把白紙都推出一塊褶皺來。

不可能。趙嶸離不開他。

他把趙嶸留在身邊,總比夏遠途這些人不知根不知底地在外面養不知什麽人來得好。

也並不是不喜歡。算不上愛罷了。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