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趙嶸陪著趙茗聊了很久的天。

醫生曾經叮囑過他,趙茗這個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徹底不清醒了甚至更嚴重,有空的時候就該讓她多說說話,思維活躍一些。

趙嶸牢牢記著,這段時間來的時候只要趙茗是清醒著的,他都會拉著趙茗說些話。

他撒謊自己前段時間去竹溪旅遊,喜歡上了那個地方,和趙茗講了很多他穿書前的家鄉的樣子。

趙茗從始至終沒有問他離開楊城前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什麽,也沒有問過他關於喬南期的只言片語。

她認真地聽著,認真地和趙嶸商量以後打算住在哪裏。

過了晚飯時間,方卓群也來了。

趙嶸和方卓群相識得早,早在《歸程》這本書的劇情開始之前。他那時候還沒有被陳家認回去,和學校其他人比起來,他過得十分拮據。方卓群的家境比當時的他好上太多,兩人關系好了之後,方卓群就經常陪著他去醫院。

因此,方卓群和趙茗也十分熟悉。就算後來趙嶸回到了陳家,趙茗的病房從一開始最便宜的多人病房變成了這僻靜地方療養院裏的單獨院落,方卓群還是會經常來探望。

他剛下班和趙嶸打了個電話,聽趙嶸說今晚都會待在療養院,正好有空,也就過來了。

兩人一起陪趙茗待了一會,待到趙茗累了,趙嶸給她關上燈,帶著方卓群走了出去。

秋末的深夜涼颼颼的,風時不時地刮過人臉頰,鉆進衣領裏,吹得人一個激靈。

暖黃色的夜燈灑落,拉長了他們兩人的影子。

趙嶸吹了吹冰涼的掌心,走到院門前的台階上坐下,回頭朝方卓群招了招手,說:“坐吧。”

他們往日裏見面,總是要互相損上幾句,嘴裏誰都不願意服輸。但方卓群這次只是走上前坐下,悠悠嘆了口氣,“你婚戒怎麽沒戴了?”

方卓群來的時候就想問。

其實他想問的不僅僅是婚戒,而是這些時日發生的一些事情。他雖然就是一個普通人,但趙嶸家破產這種大事他還是知道的。

一開始方卓群是想直接問問趙嶸什麽打算的。

當年趙嶸突然被陳家認回去,和他們這些每日掙紮生計的普通人一瞬間有了雲泥之別。趙嶸性子好,和趙嶸相熟的人都喜歡他,自然是恭喜。

可曾經關系一般的那些同學,有的艷羨,有的則是嫉妒。陳家一垮,那些人和趙嶸不熟悉,還會來他這邊打探,巴不得湊上來評論幾句,又或者用一種憐憫的姿態,看似關心,實則奚落。有的人是真的關心,可那關心還是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態,總讓人看著不是滋味。

所有人似乎都認定了趙嶸要麽一無所有,要麽一無是處。

趙嶸要真是個只依靠陳家的紈絝也就算了,可方卓群一直都很清楚,趙嶸在學生時代便成績不菲,維持著學業之余還把趙茗照顧得很好。就算是被陳家認回去之後,趙嶸也一直以他的名義做一些投資和生意。

趙嶸根本不需要靠陳家。

那些話語,方卓群一個字都不想轉達給趙嶸。

但他一直沒有問,一是因為他知道趙嶸和陳家是什麽破關系,二是因為他搜了搜消息,結果發現收購方居然是喬南期的公司。

這便微妙了起來。

趙嶸很喜歡喬南期。

這些年趙嶸和他聊天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提及喬南期。

趙嶸甚至還和喬南期簽了結婚協議,在喬南期家住了一年多,還每天都戴著那枚婚戒。

方卓群在趙嶸身邊看到的,和這些時日聽到的消息截然不同。

他想起那晚趙嶸胃疼,他送趙嶸回家,遲遲不見喬南期,卻瞧見了喬南期家毫無趙嶸生活過的氣息。

方卓群知道他問了趙嶸肯定會說,但他頓時不知道怎麽問了。

於是他幹脆裝作不知道,和趙嶸發消息也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只是今天來看趙茗的時候留意到趙嶸那空空如也的手指……

“如果你問的是婚戒的話,那只是單純找不到了,”趙嶸徐徐道,“至於別的,沒那麽復雜,就是分了。”

“什麽時候的事?”

“我家破產的時候,但不是因為這個——陳澤和出事,我第一個開香檳慶祝。這事說來話長。”

方卓群拍了拍趙嶸的肩膀:“那些消息我多少也知道,一看就是喬南期的錯。說來話長就不用說了。知子莫若父,我明白。”

“滾。”

“你還有錢嗎?你用我名義做的那些投資和存的那些錢,要不要算一下?”

趙嶸點了點頭:“我剛想和你說這件事。”

-

喬南期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家。

他一向不喜歡被別人看到自己的情緒。在家裏,起碼只有他一個人。

只是他心亂如麻,司機走了之後,他足足在車裏坐了幾個小時,這才稍稍平復下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