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遠途一開始接到趙嶸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是喬南期不過是復合的要求又被趙嶸拒絕了。他這位發小,有時候很正常,有時候脾氣異常不好,激動的時候鬧得僵了點也不算意外。

他是本著調和的目的去的趙嶸家。

結果到了家門口外,遠遠便瞧見喬南期靠在門邊,飛雪還在不斷地打在他的身上,掛在他的發梢上,而他沒有動彈,低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麽。

夏遠途走上前,低聲喊了喊:“老喬……?”

喬南期緩緩轉過頭,擡眼看他。

夏遠途愣在了原地。

喬南期的雙唇已經凍得完全失去了血色,整張臉都蒼白蒼白的,唯獨雙眼暈開了濃濃的紅。

還未幹涸的淚覆蓋著他眼尾下側那淺淺的痣,像是給他整張臉都染上了陰郁。

他擡頭的那一瞬間,眼神是空蕩而絕望的。待到看到了來人是夏遠途,他雙眸緩緩聚焦。

他收起了在趙嶸面前的一切無力、難過、懇求和瘋狂,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持身周正、淩厲沉肅的喬大少。

夏遠途第一時間覺得趙嶸是不是說的有些誇張了。

趙嶸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說的是:“他現在實在太不清醒,我感覺他隨時能發瘋,已經完全不像之前的他了。你們關系好,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過來接他一下嗎?可能看到朋友他會平靜一些。”

夏遠途還以為喬南期和當年喬安晴去世那段時間那樣,冷靜理智都沒了,骨血中的瘋狂都被抽出來那般。可現在……雖然看上去,因為淋了雪有些狼狽,但也不至於到失控的地步。

是他的記憶因為太過久遠而模糊了,還是喬南期已經知曉了如何克制?

“你們這是怎麽了?”夏遠途實在有點懵,“你坐在這幹什麽?趙嶸讓我接你回去。要不我們先回你家?”

聽到他的話,喬南期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

轉頭的那一刻,夏遠途似乎瞧見喬南期頃刻間變得晦澀的眼神。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一看就不是小事。

以喬南期固執的性子,夏遠途已經開始思考把安眠藥放進水裏喂給喬南期喝的可能性,沒曾想喬南期居然沒有繼續犟在這裏,而是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好。”他說。

語氣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被這風雪刮走一般。

夏遠途懷揣著滿肚子的疑問盯著喬南期上了副駕駛座,又打電話給喬南期的司機讓人把喬南期的車開回去,這才開車送喬南期回家。

回去的路上,雨刷器來回搖擺著,撇開落下的白雪,街道上的車輛緩慢行駛,四方忙碌而寂寥。

喬南期一直沒說話。

他甚至和趙嶸打電話時,口中的“失控”搭不上邊。

可夏遠途還是覺得有些靜悄悄的可怕。這種沉默仿佛藤蔓在心間悄悄蔓延,一點一點,悄無聲息地纏繞,一步一步將那顆心絞死。

不是沉寂,而是死寂。

快到家的時候,夏遠途終於沒忍住:“你和趙嶸到底怎麽了?之前好歹算是失魂落魄,現在我差點以為我這輛車是開向殯儀館的。”

話音落下,車內一片安靜。

待到了喬南期家門口,夏遠途正打算緩緩踩下刹車,喬南期驟然道:“趙嶸和陸星平要結婚了。”

“哦,原來是——”

夏遠途猛地一踩刹車,車內驟然一滯,慣性作用下,兩人都往前晃了晃。

坐穩後,喬南期根本沒在意夏遠途這個急刹車。他見車已經停下來了,下了車,徑直往家裏走。

夏遠途緩了一會,這才後知後覺地跑著跟上去。

剛一回家,夏遠途看著喬南期開始逐漸泛紅的臉頰,拿著溫度計測了測喬南期體溫,果不其然已經發燒了。而喬南期自己似乎也耗幹了精力,回家之後,一開始還能撐著洗個澡,洗完澡出來便躺下了。

真是造孽。

前段時間剛剛伺候完一個又是外傷又是胃疼的趙嶸,今天又來一個硬生生把自己凍到高燒的喬南期。

這兩真是冤家。

夏遠途叫完醫生,喊了喬南期家做飯的李姐來做點清淡的吃食,靜下來時,他坐在客廳裏,才終於從喬南期方才那句話中緩過神來。

他立刻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給陸星平打電話。

——那邊正在忙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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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嶸對電話那頭的陸星平說:“學長,如果真的給你帶來什麽麻煩的話,請你通知我,我來解決。”

“你確定你出面不是越解決越麻煩?”

趙嶸:“……”

好像確實有可能。

但他想到喬南期離開前說的那些話,仍然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拖累陸星平。

他一開始對履行婚約沒什麽擔憂,是因為覺得喬南期就算發瘋,那也是因為陸星平要結婚而針對他這個“橫刀奪愛”的。但他婚禮完就離開楊城,沒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