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頁)

陸星平只是在敘述過往,這話卻陰差陽錯地解開了趙嶸心中的另一個心結。

他沒說,只是壓著翻湧的酸澀,認真聽著。

“但是在那之後,他對任何人的信任都降到了谷底,包括他的朋友們。”

“他這種狀態是極其不健康的,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陪伴他,會永遠在他身邊,從而封閉自我付出情感的那扇門——這或許就是你問的根源,他不知道怎麽回報這種接近,幹脆就采用完全封閉的方式。越是想要接近他的人,他越是容易疏離。”

“你別看他身邊人多,但大多數的人只是敬他畏他。我和遠途還在,是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知道,在那之前的喬南期是什麽樣的。”

趙嶸喃喃自語道:“我也知道。”

他見過。

十六歲的喬南期是那樣明亮,帶著少年人的柔軟,卻潤著年少早成的鋒利,足以冠上所有美好的詞匯。

喬安晴將他養成了那個樣子,賀南卻把這些詞匯都從他身上摘去。

他呢?

到了如今,他和喬南期在彼此的人生中,都扮演了怎麽樣的角色?

“他現在……”

“好了,”陸星平給了他一顆定心丸,“是你治好了他。我前兩天剛來的時候,遠途趁南期不在,還搖著我的肩膀,問我,‘你有沒有覺得南期和高中以前越來越像了?’”

趙嶸眼尾微紅。

“你的問題得到答案了嗎?”陸星平問他。

“……何止是得到答案。”趙嶸鼻頭有些發酸,他發現自己嗓音不自覺啞了起來,“抱歉,我現在可能有點失態。”

陸星平笑了一聲。

“沒有,比我想象中冷靜。”

兩人沉默了一瞬。

但這一回的沉默並不是尷尬,而是一種無言的情緒,仿佛陸星平知道趙嶸需要安靜,趙嶸也知道陸星平會給他喘氣的功夫。

外頭已經掛起了黑暗,漫天星辰垂落,夜色自窗外踏著星河而來,引著皎皎月光落下。

屋內燈光綽綽。

趙嶸眸光微斂,復雜過後,一雙眸子愈來愈亮。

陸星平走的時候,趙嶸問他:“學長,為什麽不管我在哪裏,每次回想起我們的假婚禮,都想問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現在這一刻?”

陸星平擺了擺手:“那我哪一次不是回答你——怎麽可能?我要真有那個本事,用在這裏,也太大材小用了。”

“我只是隨心而已。”

“趙嶸,從你來找我履行婚約的時候我就說過,我不會在你不想知道的時候說,也不會故意去做什麽。”

想幫趙嶸、覺得趙嶸值得幫的時候,便順手一幫。

想說喬南期的往事、覺得喬南期需要借他之口時,他便順口一說。

沒那麽復雜。

但最終,似乎一切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趙嶸明白了。

他說:“謝謝。替我和他,一起謝謝。”

“如果醫院這些事情有什麽問題,直接給我打電話。”

“學長,”趙嶸喊住他,“以前有很多機會,怎麽都沒告訴我?”

陸星平腳步微頓,“因為南期是個什麽苦都喜歡自己咽下去的悶葫蘆,他覺得這些不告訴你,你不會有負擔,所以沒讓我們說。”

“那我可能要腆著臉拜托學長一件事——如果不會讓學長為難的話,”趙嶸說是這樣說,語氣不卑不亢,卻又帶著幾分求人的溫和,“要是這悶葫蘆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的,學長得和我說說。”

陸星平手已經握在了門把上,聞言,他回過頭,笑了一下。

“既然你這麽說了,確實有——”

-

喬南期回到病房的時候,屋裏只有趙嶸一人。

房內只亮著病床旁的小夜燈,夜燈調到了最亮的模式,在寬敞的單人病房中灑下暖黃燈光。

那光的一旁,趙嶸正坐在病床上,微微靠著身後的枕頭。慘白的病服套在他偏瘦的身體上,略顯寬松,格外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

他正低頭翻著手中的書——那是喬南期前兩天買來給他解悶的。

他聽到開門的聲音,擡頭看向喬南期,本來因為看書而有些專注的目光閃了閃。

他望著喬南期緩步走進,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任何明顯的表情波動。那雙黑眸幽深如泠泠深泉,清澈,卻看不透。

總之不是先前每一天那般有些溫和、有些搖擺、又有些故作冷淡的樣子。

喬南期走到病床旁坐下,被趙嶸看得久了,卻不見趙嶸說話。

他小心翼翼地說:“……趙嶸?”

他以為趙嶸只是出神了。

可趙嶸雙眸微凝,目光聚焦,視線筆直地落在喬南期的身上。

夜燈散出的光只是照在床上,照亮著他手中的書,沒有多大的範圍。喬南期即便坐在病床邊沿上,也依然一半的身體埋在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