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如果愛一個人

林有樂把齊瑾帶到自己房間。

跟外面的寒風淩冽相比,黃泥小屋地兒不大,四面不透風,顯得特別暖和。

林有樂放輕動靜,去廚房把熱水壺裏的水倒進一個輸液瓶裏,又倒出煤炭到廢棄不用的鐵鍋,火柴加紙點紅燒透一塊,將其埋在沒燃的煤炭堆底下,最後嵌了幾鉗子煤灰蓋上面,掩蓋得全面嚴實不漏碳。

手裏端著重物,林有樂經過父母房間的時候更加謹慎小心。

把準備好的取暖用具一樣一樣搬進房間,最後,林有樂才用溫熱水泡了一塊毛巾,擰幹,回到房間給齊瑾擦臉。

齊瑾一邊肩膀舊傷,一邊手指頭骨折,加上晚上的車禍刺激,明著沒表現出來,心裏其實脆弱得很,急需安慰。

那天打架,只流了點血就對這林有樂喊了好幾次痛。但這次真嚇到了,反倒又什麽都不說,只說沒事。

熱毛巾一擦上來,齊瑾眼睛立刻被“熏”了個通紅。

這樣的感覺之前相處的幾個月裏從來沒有過,樂樂不是遠離他抗拒他,就是把他當成孩子或者小輩,偶爾勉強夠是個朋友。

而上輩子,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生病了林有樂都會圍著前前後後照顧。

抱著他說話時聲音比雲還輕,溫柔到他回想起來就覺得幸福甜蜜。

外面冷,齊瑾紅的不止眼眶,還有臉、手,脖子。

所以林有樂只當他是凍的,幫他簡單擦了下,用一件衣服把那瓶灌滿熱水的點滴瓶遞給他,“沒有暖手寶,這個湊合著用一用。”

“嗯。”

雞蛋也在房間裏,盤著四只小腿矜持端莊的窩坐,看兩人。

但說完剛剛那句話後兩人就相對無言了。

林有樂不說話。

齊瑾也不說話。

過了會兒,齊瑾開口低聲解釋:“陳老師說你生病了,我想來看看。”

林有樂:“只是小感冒,突然想回來就請假了。”

在知道彼此都重生後,兩人之間似乎從來沒這樣心平氣和的情況。

林有樂知道林自華說的很對,他選擇相信平行世界,無非就是心有不甘。說得好聽彌補遺憾,但上輩子遺憾那麽多,為什麽非要彌補這個?

他如果想,完全可以和齊瑾分得清清楚楚。

可他就是不想。

徹底了斷後,好像上輩子的十年白活了,白愛了,半輩子虛度。

沉沒成本永遠都是絆腳石。

在他短短的三十年不到的生命裏,那份獨一無二的感情彌足珍貴,舉足輕重。

成功的商人懂得果斷止損。

他不是商人,不懂。

他妄想著怎麽扭虧為盈,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一點,沒那麽失敗。

但其實只會被套牢,最後全盤皆輸。

林自華的話讓他難堪和痛苦,卻也讓他看清自己重生以來所有的掙紮和行為背後的初衷。

固執的人永遠固執。

他能毫無音訊毫無希望的暗戀齊瑾七八年,還不夠固執嗎?只有旁觀者清。

林自華點破了他的偽裝,包括心裏隱隱期待齊瑾說的“證明給他看”。

他像是又上了賭桌的賭徒,輸紅了眼,卻還不肯承認失敗,但凡有一點點峰回路轉的希望,都像是大風大浪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抓住。

失去判斷力,失去理智,只剩下本能。

林自華的話像冷水,無情的潑醒了他。

在齊瑾身邊,他就永遠無法理智,永遠都在感情用事,他故作釋然,去故意疏離刻意忽視,其實根本沒放下。

人不是草木,有血有肉。

林有樂想清楚了,想明白了,齊瑾冒著風雪夜來,讓他理清了心裏最後一點掙紮。

“你記得嗎?上輩子,楊曉江跳樓自殺了。”因為隔壁還睡著父母,林有樂聲音控制的很輕,說:“他在跳樓前那個晚上還來找我說過話,不過我在想你跟莊梓俞要出國念書的事,沒聽他到底說了什麽,後來想了想,可能是來還筆,月考的時候他的筆沒水了,跟我借了一支。”

齊瑾看著他,沉默專注

林有樂說:“我爸也在那個時候,在工地救人被砸斷腿,工地不給錢,他怕我擔心沒告訴我,手頭沒錢醫院又不給治,所以回家拖了很久,後來把我姐嫁了才拿著聘金做了手術。因為治太晚還是給截肢了。”

“雞蛋也被狗咬死。”

雞蛋聽見,遠遠的輕輕喵了一聲,大概是察覺到士人的低迷情緒,不再窩著,走到他腳邊蹭了蹭重新坐下來。

林有樂垂眼看它,嘴角彎了下,又看向齊瑾,輕聲但堅定的說:“我可能要退學了。暫時沒學歷沒文憑證書沒事,可以先在線上做律師顧問或者網絡輔導,也不會讓我爸媽去城裏打工,在家務農他們很自在,種的農作物開發下還能開個淘寶店。反正以後淘寶遍布全中國,是很有商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