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六)藏刀不見影(第2/3頁)

他說得悲悲戚戚,直叫旁人於心不忍。如果還要強逼他扮作“玉白刀客”,那只能說是壞心眼了。

玉甲辰咬著薄唇,不安地垂頭沉思片刻,終於還是嘆著氣將劍收起。王小元也不敢再去逼這漢子一分,但一時也找不到話說,索性轉移話題道。

“對了…這位大哥,聽說你有一身耍蛇的本事,那末蛇呢?”

既然是耍蛇人,身邊自然就會帶著蛇。蛇於他們而言既似友人,又是能賺取錢財的寶物。但此時這位扮作玉白刀客的耍蛇人並無身家行頭,也許是將行當皆寄放在何處了罷。

耍蛇人從泥塵中擡起頭來,紅著眼愣了半晌,才抖著手指向庭內。

“喏…那高台簾幕後放著些雜物,其中有個背簍,蛇就在裏面。”

少年仆役一邊摩挲著下巴一邊打量他全身,略帶驚奇地笑道。“我見得少,還以為從西方身毒國來的耍蛇人只需吹一吹笛子便能讓群蛇起舞,沒想到這位兄弟還學得一身好柔功。”

他為此而驚嘆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若是僅用樂聲來引蛇起舞,那麽就全無習練柔功的必要,只需吹好笛子便行。

耍蛇人聽他誇贊,也不覺自得起來,立時直起身子拍著胸脯,咧嘴笑道。“小的靠蛇混口飯吃,自然對它們感恩戴德。閑來無事便會學著這蛇樣練練功夫,不想在柔功上有所造詣——所以今年找人假扮‘玉白刀客’時自然找上了小的……”

說到此處,這耍蛇人似是醒悟過來了似的,一拍腦袋指著王小元叫嚷道。“這位兄弟,你可別轉移話題。咱們方剛是在爭論需由誰來上台戳穿錢家莊詭計,小的話先說在前頭,這事兒小的可萬萬做不成!”

一時間,三人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要假扮成玉白刀客上台,當面揭穿錢家莊的斂財騙局——這事耍蛇人心裏可有一百個不願意去做,因為一旦暴露自己便會被丐幫圍殺。玉甲辰八成也沒這個膽子,一提到師兄的名頭他就情難自抑,驚得渾身發抖。

既然如此——

耍蛇人眼珠一轉,兩掌一拍,樂顛顛地喊道。“對了,既然小的與玉門主都不成,讓這位兄弟扮成‘玉白刀客’上台不就成了?”

他伸手一指,指的正是王小元。

玉甲辰一愣,抱著劍的手不動了。

而被指的少年仆役比這兩人還要懵頭懵腦,王小元用手點了點自己,結巴道。“是……是說我?”

“正是、正是!既然‘假扮玉白刀客’的主意是這位兄弟出的,那理應由兄弟你自己解決了這問題才是。”耍蛇人仿若抓住了一線生機,忙不叠道。

只要不讓他自己上台,拉誰去都成——耍蛇人如是想道。

趁王小元不備,他趕忙快手將鬥笠往這少年腦袋上一套,搖頭晃腦地打量了一番,末了才煞有介事道。“哎!您瞧,這鬥笠一戴,再穿件白袍子,您和那玉白刀客簡直如出一轍,連爹娘都看不出分別!”

王小元還正迷惘地眨巴著眼,冷不丁被耍蛇人套上了鬥笠,一對墨玉般的眼眸怔怔地透過笠沿垂紗望著兩人。耍蛇人趁機將外袍一脫,往他身上罩去,再手腳利索地將絲帶一束,頓時就連衣衫都替他著好了。

“如何?像吧?”待做完這幾事,耍蛇人洋洋得意地向身旁玉甲辰誇耀道。

年輕道士卻大睜著眼默然了半晌,方才艱難說道。“……像,自是像的。”

乍一看那身著白袍的人影時,玉甲辰立時啞然失聲。

原因無他——像。實在是太像了。這鬥笠一戴、白袍一披,眼前的這人便真與他記憶中的師兄幾乎別無二致。不論是身段情態,還是韻度風姿,橫豎看來便是那位獨步天下、神采四溢的玉白刀客!

他從未想過,之前這身著短衣、面上帶著遲鈍笑容的少年仆役一旦穿上這身衣物,竟透出一股與天下第一的名頭相符的肅正之氣來。

但若說要一模一樣,倒也有些不同。玉甲辰細細打量了眼前人物一番,愈發覺察到兩人氣質上之分別:如果說他師兄恰似水月鏡花般虛無縹緲,有身在凡間、心卻不戀的仙姿玉質,那末眼前的王小元便有如璞玉未琢,雖看似戇直愚鈍,卻也清澄宛若渾然天成。

王小元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不安地扶起鬥笠,猶豫道。“慢著,真的要我來扮演‘玉白刀客’一角麽?”

少年仆役飽含憂思的目光落在了玉甲辰身上。年輕道士自然領會他目中愁慮自何而來:王小元在擔心如此舉動會冒犯了玉白刀客的名頭。玉甲辰是個極為敬重師長之人,這少年憂心他會因此而頗有微詞。

見他投來顧慮的眼神,玉甲辰不禁慌亂地撇過目光,兩眼遊移了片刻後,終還是咬著下唇認真道。“鄙人…信得過王兄。若是王兄來借、借用師兄名頭,鄙人也絕不會有半點怨言。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