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盛夏(8) 皇匪(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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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高處有亭台。

華清正持著安陽城的地圖,與皇帝指出圖中幾處大倉。

“屬下依陛下吩咐,尋得劉家糧倉,便在這三處位置。城東和壽路上的這間最大,屯糧也最滿。其次屬城北榆樹街,再其次是城南花間道。”

淩燁指尖正在那三處紅圈位置上緩緩劃過,最終停留在和壽路那間喚作“水雲酒巷”的酒樓上,“要動,便動最大的。”

華清已是一拜,“那屬下便讓他們先去部署。”

“嗯。”淩燁輕答了聲,方又與一旁陸清煦道,“有勞世子替朕往劉府一趟,請劉青往水雲酒巷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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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清風怡然,水雲酒箱二樓的廂房裏,身為安陽商會會長的劉青,卻已有些坐立不安。

午後國公府世子來替皇帝傳話,說有事與他商議,要請他來這水雲酒巷詳談。那世子爺身後帶著三五侍衛,又礙著人家身份尊貴,他自不好推卻,只臨行前,讓家中管家去趟方家,與女婿方執知會一聲。

然被帶來了這廂房,皇帝卻遲遲未曾現身。只留得他一人,和滿桌的菜肴美酒。上回且有商會眾人作後盾,他尚有幾分底氣;而今日皇帝選來的這地方,卻讓他心虛不已。

從廂房小窗看去,便是他劉家最大的糧倉。連連綿綿數十間倉房,裏頭滿滿都是屯糧…他自想起上回與皇帝說過,城中無糧,此下被安置在這裏,也不知皇帝是有心還是無意。

美酒佳肴當前,他卻只敢捧著一杯濃茶。茶早涼了幾回,卻有個怒目威嚴的侍衛進來添換。

欺君,可是舉家抄斬的死罪。上回且是法不責眾,若這回皇帝只尋他一人開刀,豈不是冤枉得很…

晚風吹過一旁的塔樓,帶走幾分悶熱,卻多添了幾分涼意。皇帝正負手在高處觀望。華清悄無聲息從小梯上來,只臨到旁側,與皇帝一拜,“陛下,糧倉那邊已經準備妥當。”

“嗯。”

“劉青呢?他怎樣?”

“華瀾說,在那雅間兒裏,不敢用食也不敢飲酒。只捧著茶碗,已如驚弓之鳥。”

“很好。”

“待天黑之後,便就動手。”

等華清退下,他方在遠眺往那一行糧倉。裏頭的積糧早被暗衛清空了一半,今日之事,不過與劉青和其余屯糧之輩做場好戲罷了。

天色已然沉了下來。水雲酒巷的雅間兒裏,劉青終是沒攔住喉間幹渴,捧著茶碗一飲而下。那水涼,灌入胃裏身上竟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架在他心口的那把刀子,也早就僵持不住了。

驀然之間,窗外火苗四起。這和壽路上的糧倉,屯著千余石糧,竟就如此燒了起來。“救、救火。”他心疼極了,顧不得其他,直往雅間外沖。

奇怪的是,門外的侍衛不見了蹤影,亦無人阻攔。他瘋了似的跑到路中,見得個人便捉著個人來,聲音大得有些敗壞,“讓他們救火。快讓人去劉府上叫人來,讓他們來救火!”

路人見是大火,早已避之不及,即便是劉家老爺,此時的臉面也不大管用了。

見人要走,劉青喊著,幾近帶著哭腔:“都是糧食,都是好糧食呀!”那可都是銀子,銀子便是他的命。

可那大火駭人,無人敢理會,他自己尋得路邊的一口老井,正要沖了過去。即便是杯水車薪,也得將他屯了兩年的好糧食救些回來。

正一頭猛紮過去,卻撞上個人來。來人身姿魁梧,將他一把攔住,不是別人,正是方在那水雲酒巷裏看著他的侍衛。

“劉會長,這是要去哪裏?”

聲音是從這侍衛身後來的,那聲線沉著,卻似個逮捕到了美味的獵人。劉青擡眼,只見皇帝一身玄色衣衫,負手立在身前,那面上的笑意,果是已等待得他多時了。

“陛、陛下。萬、萬歲。”他方清理幾分情志,卻有口難言,再看了一眼糧倉裏冒出來的濃煙與火苗兒,心都要碎了。

“劉會長方說,火燒的那些倉庫裏,是有什麽?朕未曾聽清,還請劉會長再說一遍。”

劉青早已雙膝跪地,伏在地上不敢起來。“是、是這兩年來,安陽百姓上繳與縣主的精糧…都是命啊,陛下快命人救火吧。”

卻聽得上首的人冷笑了聲,“上回鄉紳齊聚,劉會長不是說,城中早已無糧?”

“劉某有罪,有罪。”

見人連連跪拜,淩燁只覺有趣,“劉會長既然都認了,那便以這些糧食充公,接濟城外難民。你可服罪?”

劉青不敢起來,只道,“還請陛下放過族中家眷。”

淩燁只淡淡道,“你的罪責,容後再算。”話落,華瀾已將人拎了起來,“屬下先將人送去府衙。”

淩燁只微微頷首,當是默許,等華瀾走開,方吩咐得華清道,“滅火,不得傷及其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