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匣(第4/4頁)
她卻驚得朝後縮了一下肩膀,似乎很意外在這裏看到他。
倏忽之間,仿佛一道閃電經過沈瑞宇的腦海,他意識到,眼前的女子,他曾見過的。
就在兩天前,戲園外。
輕風下的一瞥,叫他半天都失了魂。
沈瑞宇的心裏驟然急躁了起來,像是被巨蟻狠狠啃噬了一口。
若是初次相見,沈瑞宇恐怕還不至於覺得如此慌張。
他大約可以找各種借口,念各種清心佛經,叫自己安定下來。
但是,連續兩次遇見,這就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命運中的緣分。
什麽會與命運相關?
無非是生死、愛恨。
當你想到與另一人有緣分,你總會忍不住有個念頭,猜想她是不是你錯過的愛人。
上次匆匆分別,再也找不到伊人身影的悵惘,更是在沈瑞宇心中種下了魔咒。
在心中不可述說的陰暗一面,不住地冒出一個聲音,告訴他,如果下次還能再見,他一定要……
沈瑞宇壓抑著心中的鼓噪,雙手握成拳,攥緊放在膝頭。
“謝三姑娘?”
謝菱輕輕地點了點頭。
沈瑞宇喉嚨口急促地跳著,面上卻不顯。
他緊緊盯著眼前女子面前的重紗,卻無法透過其中看清女子的面容。
沈瑞宇拿過茶杯,倒了一杯涼茶,推到對面。
“不需要緊張。先喝杯茶吧。”
謝菱沒有動。
沈瑞宇忍不住地催促道:“你現在定然很慌,喝口茶壓驚。”
謝菱這才拿起杯子,掀開半邊帷帽,露出下半張臉,抿了一口茶水。
下巴精巧得能以兩指合住,豐潤的朱唇印在杯沿上,輕抿的動作仿佛在沈瑞宇的心魂上烙了個印。
他險些打翻了面前的小桌。
果然是她。
是他在戲園外錯失的那人。
不是幻覺,也不是記憶出了差錯,她真的,與玉匣生得極為相似。
沈瑞宇呼吸粗重急促了一些,死死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盯著謝菱說:“謝三姑娘,既然選擇來找我,為何不以全面貌示人?摘下帷帽來。”
謝菱抿了抿唇,抗拒地微微後退了一些。
她當然並不清楚大理寺卿會客的程序,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找他求助的人,都必須露出真容。
因此她猶豫了,手指搭在帷帽邊緣,欲掀不掀。
沈瑞宇眼瞼不受控制地顫動,語速再度加急:“謝姑娘,這是必要的程序。”
不,其實並不是必要的。
在能夠確定線人身份的情況下,尤其線人是個女子,是可以不露面的。
但大理寺卿顯然在此時已經拋棄了公正。
他多番催促,謝菱終於解下了帷帽。
她是不慣於在生人面前露面的,捏著白色的重紗,在手心裏攥了一會兒,才放置一旁。
她怯怯地揚起臉。
謝菱的雙眼似小鹿,眼珠兒圓潤,水澈清亮。
這樣一雙眼,放在阿鏡那張巴掌小臉上,是近似於獸類的無機質的黑,放在謝菱如花瓣般飽滿、弧度完美的臉頰上,是嬌貴的甜。
謝菱知道,自己的上半張臉與沈瑞宇那位眉眼中都沾染著佛氣的長姐,是絲毫不相似的。
果然,她聽見沈瑞宇一瞬間停滯住的深吸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
他眼中有著隱晦的失望,和不甘心的破碎。
沈瑞宇胸中奔湧的潮汐全都拍打在了石岸上,無力地墜落。
她的全貌,與玉匣並不相似。
玉匣的雙眸是彎彎細長的,像只狡黠的小狐,鼻尖也翹,但玉匣的鼻尖肉肉的,若是不高興時,她便習慣性地聳聳鼻子,臉頰輕輕皺起,細長的狐狸眼朝人一眯,示威似的,不高興地扭頭走了。
玉匣,玉匣。
越是回憶,沈瑞宇心中越是湧起過往無法復現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