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點下睡穴(第2/2頁)

沒有人回答。

“戚雲遙……”

依舊沒有人回答。

停頓幾秒,裴如晝忍不住狡黠一笑,小心翼翼地將手中扇子放到了榻上。

誰愛扇風就誰去吧,反正不是我。

裴如晝記得,父親曾恨鐵不成鋼地對自己說:你整天光顧著學旁門左道,也不知未來有什麽用處?

但現在,他口中的“旁門左道”卻起效了。

裴如晝伸出手指,輕輕地在戚雲遙背上點了兩下——這是睡穴。

“戚雲遙?”裴如晝戳了戳戚雲遙的臉頰。

嘖嘖,手感不錯呀。

“熊孩子?”裴如晝又捏了一下戚雲遙的耳朵。

他依舊沒有反應。

見狀裴如晝終於笑著拍了拍手,從榻邊拿來一床薄毯,並無比貼心地替戚雲遙掖好被角。之後裴如晝終於自己搖扇子,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水榭。

宮女太監都在殿內,現在回去不太妥當。

走出小榭後,裴如晝猶豫了一下,忽然回頭向水榭上方看去。

只等下一刻,他便“啪”一下合起折扇,足尖在青石板上一點,整個人就如花瓣般輕輕地飄落小榭的頂端。

踏雪無痕,也不過是如此了。

小榭四角飛翹,如新月般靜落於空中。

裴如晝站在頂上看了兩眼,便轉身斜倚在了飛檐之上。

這飛檐極翹且窄,從下方看著,就像是彎刀直指天際,但裴如晝躺在上面,卻連抖都不抖一下。

和略微悶熱的榭內不用,水榭頂上沒有一點遮擋,風也是涼的。甚至於裴如晝的鼻尖,還嗅到了一點淡淡的花香。

這裏可比戚雲遙呆的地方舒服多了。

被涼風一吹,裴如晝的困意也消了大半。

轉眼離家已有好幾個月,裴如晝只要一閑下來,就會想起晝蘭關的皂雕落日黃沙。還有……犧牲在沙場上的人。

從前他總覺得,鳳城與晝蘭關實在是太不相同,今天偶然一望裴如晝才想起,無論自己身處何地,天上的明月,卻永遠都是那一輪。

於是他就這麽枕在飛檐上,眯著眼睛,靜靜地望著那輪明月。

……

夜色漸深,差點睡著了的裴如晝終於伸了個懶腰。

一個時辰差不多到了,他從水榭頂上跳了下來,解開了戚雲遙的睡穴。

和華章宮裏的其他人不一樣,已經將小皇子和自己弟弟裴郁風畫上等號的裴如晝,完全沒有慣著戚雲遙的意思,更是一點也不怕他。

既然戚雲遙想玩,那自己就陪他玩……

解了穴後,裴如晝將扇子放到一邊,過了一會也趴在案上睡著了。

子夜,戚雲遙總算被熱醒。

薄毯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扔到了一邊,他剛一睜眼便看到,一身白衣的裴如晝就趴在自己身旁。

戚雲遙懵了一下,這才緩緩想起睡前的事。

……裴如晝在給自己扇扇子。

趴在案上睡覺一點也不舒服,戚雲遙看到,此時裴如晝輕輕地枕在胳膊上,並緊皺著眉。墨色長發披散在肩頭,平白多了幾分淩亂的美來。

剛生過一場大病的裴如晝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更是只剩下了一點淺粉。

那雙平日裏顧盼生輝的桃花眼闔上後,他的身上再看不出一絲生氣。

戚雲遙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兩下。

此刻戚雲遙臉上慣有的微笑消失了,在請冷的月光下,甚至就連稚氣都少了幾分。

他的目光,要比宮外的同齡人成熟許多。

看到裴如晝蒼白脆弱的樣子,向來肆意慣了的戚雲遙,心中突然閃過一絲不明的情愫。

裴如晝這麽睡下去,很容易就會染上風寒。

……但他是仇人之子,是病是死,都與自己沒有關系。

戚雲遙將目光收了回來,徑直向殿內走去。

過了一會,終於有個小太監跑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叫醒了裴如晝。

“裴公子,裴公子進去睡吧?”

“嗯……”裴如晝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殿下呢?”

“剛剛回殿裏了。”

“這樣啊。”裴如晝站了起來,然後跟在小太監身後,向著殿內走去。

自己醒了連叫都不叫我一聲。

戚雲遙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熊孩子。

迷迷糊糊走到西廂房的裴如晝不知道,這一晚“小沒良心”的戚雲遙,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他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方才裴如晝趴在案上的樣子。

戚雲遙輾轉反側一整晚,直到遠天泛起魚肚白都未曾闔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