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風聲(第2/3頁)

夜深人靜之時,她的心便像被輕輕揪住一般,一陣陣地疼。

她很想安慰趙恒,可如今的他,對真相一無所知。

她和蘇仁方一樣,不舍得讓他知曉自己實則是被親生父親拋棄的那一個,甚至拋棄他的理由,是那麽荒誕無稽。

而落在外人的眼裏,卻是他的父親為了保住因早產而體弱的幼子,不得不忍痛將他送走。

她沒法說出自己的心疼,唯有趁他現在感到煎熬的時候,盡力陪在他的身邊,往後也加倍對他好。

不知是不是她時常出神,情緒有些明顯,趙恒也察覺到了。

一日傍晚,她與他一道吃過夕食,準備回府的時候,他出聲將她叫住,道:“阿芙,你別太為我擔心,我只是想在這幾天盡力照顧好將軍。他枕邊無人,膝下二子又在十多年前沙場捐軀,唯有我能守著他了。”

月芙看著他仿佛被刀削過的臉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柔聲道:“我知道的,不論郎君要做什麽,我都和郎君一起。”

趙恒麻木了一整個白日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動容的神色:“我知道你的心意,夜裏你一人睡,記得將窗關嚴一些。”

等見月芙點頭答應,他才將她扶上馬車,站在府門外,直等馬車已消失在視線裏,才重新回到蘇仁方的身邊。

比起他剛回來的那一日,蘇仁方又瘦了許多,今日只清醒了半個時辰,便昏睡至今,管事的方才給他灌了一碗藥下去,有大半都從嘴角溢出來,被巾帕擦去。

趙恒走到床邊,替他將被角掖好,又將旁邊的兩支蠟燭吹熄,這才轉到屏風後頭的書案邊坐下,翻開從河西送來的公文,仔細閱覽。

大戰之後的善後事宜還未完成,每隔數日,鄭承瑜便會送一封文書到他這裏。而他除了處理這些,還要重擬奏疏,將具體戰況上報朝廷。

先前,聖上體諒他長途奔波,又心情悲傷,特準可晚些遞交。

但他明白,此事耽誤不得。

賀延訥的案子已經審得差不多了,結果如他先前所料,只牽出一個官銜比他高的西域大都護秦武吉。

據他的供詞所言,去歲西域發生曾鈺徽案後,秦武吉本想提拔自己人,卻因趙恒的幾句諫言,不得不將司馬一職拱手讓人。

秦武吉懷恨在心,屢次與舊部賀延訥表露對趙恒的不滿。而賀延訥又不甘守著支度使、屯田使的職位,一心想當大都督,這才起了異心,派人往西羌部落散布謠言,借機挑撥他們與趙恒之間的關系。

沒人提及東宮半個字。

只是,朝中大多臣子皆心知肚明。

趙恒不曾在朝中培植過自己的勢力,更不會隨時探聽朝中的風向,但不代表他什麽也不知道。

與蘇仁方有淵源的,或是與過去在西域、河西一帶任職過的官員,多少都與他有些交情。

這幾日,蘇仁方的府邸不時有人造訪。蘇仁方是兩朝元老,與聖上尚能稱兄道弟,他病重,從前交好的老臣、如今的新貴,和更多不大相幹的普通朝臣多少都要表示一番。

趙恒身為養子,已見過許多人。

禦史中丞邱思鄺等人便當面向他暗示過朝中的幾句風言風語。

有人說,太子手下誤國,不堪為儲君。而先前與他共事過的禮部尚書蕭應欽和鴻臚寺卿陳江等人,聽說河西的情況後,對他的為人為政皆贊不絕口。

有些話,甚至已經傳到尚書令王玄治的耳中。

想來太子和皇帝一定也都知道了。

太子心胸狹窄,疑心頗重,而皇帝……自然站在太子那一邊。

他沒有行差踏錯的機會,唯有將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雖不知緣由,但他心中一直明白,在父親的心裏,自己和長兄,甚至和阿姊,都是不一樣的。

不能犯錯。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提防太子。

太子敢在河西對他動手,未必不敢在京中動手。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他的身後,還有阿芙需要保護。

……

月芙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了。

大約因是冬日,離坊門關閉還有半個時辰,路上已只有寥寥幾個行人。

素秋怕她著風寒,便給她兜頭罩上一件厚實的大氅,這才讓她下去。

只是,一路回到院中,還未進屋,桂娘便等在門邊,一邊給她開門,一邊蹙眉道:“娘子,今日國公府裏來了拜帖,說是明日想到府上來拜訪。”

“國公府”指的自然是鄭國公府,月芙的娘家。

月芙的腳步頓了頓,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又低落了些。

她也不想看拜帖,直接問:“帖子上可說了什麽事?”

“不曾,是夫人寫的帖子,只說了明日想來拜訪。”

月芙沒說什麽,將氅衣脫下,換了身衣裳,稍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

在涼州的半年裏,她收到過娘家寄來的兩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