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朝夕從未想過這種冷漠到不帶一絲人性的眼睛會出現在雁危行身上。
有那麽一瞬間,她恍然間以為自己不是在看一雙人的眼睛,而是在注視著某種獸瞳。
那雙獸瞳濃稠如同覆蓋了整個月見城的惡念一般,卻又比那汙濁的惡念多了分清澈,黑色的瞳孔邊環繞著一圈血色,莫名給人一種不詳之感。
“雁道君……”
年朝夕下意識地叫他的名字。
這一聲仿佛是啟動了什麽機關一樣,下一刻,半跪在屍山血海之上的少年突然動了。
血色的劍尖刺向了年朝夕。
那把劍如同飲飽了鮮血一樣,紅的近乎鮮艷,在年朝夕的眼前迅速放大。
年朝夕瞳孔緊縮!
那一刻,腦海中對於危險的警報無比尖銳,她清晰的意識到,她真的會死的!
而且……那把劍太快了。
年朝夕立刻向一旁倒去,試圖躲開那劍尖。
然而下一刻,她本以為必死無疑的那把劍卻只從臉側擦過,削去了她一縷發梢,一個堅實的臂膀接住了她,頓了片刻之後,緊緊將她抱進了懷裏。
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隨即就是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刀劍抽出,溫熱的液體濺在她露在外面的手上。
年朝夕一驚,下意識想要扭頭。
然而那雙臂膀卻立刻抱的更緊了一些,仿佛生怕她掙脫一般。
艱澀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別、看。”
他的聲音像是未曾和人類說過話的野獸一般,艱澀而沙啞。
年朝夕心中驚疑不定。
發生什麽了?雁危行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仿佛……理智全失只余獸性的模樣?
她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那裏魔軀的殘肢斷骸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方才,雁危行就是半跪在那座小山上,露出了幾乎毫無理性的模樣。
剛剛被雁危行斬殺的東西是什麽?也是這種魔軀嗎?
年朝夕抿了抿唇,試探性的動了一下。
殺了那魔軀之後就安靜了下來的雁危行立刻像是被驚動了一樣,攬住她的那只手按住了年朝夕的頭,直接將她按進了自己懷裏。
年朝夕的鼻尖觸及少年堅實的胸膛,眼前被玄色的布料掩蓋的什麽都看不見。
她掙紮了兩下,毫無用處,此刻的雁危行就像是護著寶藏的黑龍一樣,不許別人動她,也不許她自己掙紮。
年朝夕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道:“雁危行?”
她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可沒想到他居然動了一下。
年朝夕立刻再接再厲:“雁危行,你先把我放開。”
雁危行頓了頓,更用力地攬住了她。
年朝夕不知道為什麽,奇異的懂了雁危行此刻的腦回路,下意識地說:“我不跑,你先放開我。”
雁危行微微動了一下,抱著她的力道小了一些,似乎是有所松動。
也就是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副理智全失的模樣,可他現在是能聽懂她的話的,也是能交流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似乎格外在意她。
於是年朝夕想了想,軟下了聲音,忍著羞恥輕聲道:“雁危行,你太用力了,抱疼我了。”
話音落下,雁危行似乎只聽懂了“疼”,立刻松開了年朝夕,冷漠到近乎兇狠的臉上居然有些無措。
年朝夕原本是想趁機搞清楚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的,可看到此刻雁危行如今的神情,心突然就軟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面前的雁危行卻突然伸出了手,毫無預兆的捧起了她的左手。
左手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是剛剛雁危行殺那個魔軀時濺在她身上的。
年朝夕下意識地想把左手抽回去,卻聽見他用艱澀嘶啞的聲音問她:“這個、疼?”
年朝夕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她剛剛說疼,他問她,是不是染了血的地方疼。
他問她的時候,低垂著眉眼,像某種乖乖收起獠牙的危險野獸。
她剛想說不疼,身旁不遠處濃稠的惡念逐漸又凝聚出幾只新生的魔軀,魔軀由惡念而生、由惡念驅使,根本沒有理智,只有最基礎的食欲,聞到了濃稠的血腥味,便立刻不管不顧的朝他們撲了過來。
年朝夕面前這溫順的野獸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立刻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危險的冷漠,左手尚且輕輕地捧著她的手,右手卻擡起了劍,血色的劍光劃過,初生的魔軀毫無還手之力的被砍成了兩半。
不知道是不是年朝夕的錯覺,她總感覺此刻無理智的雁危行似乎比平時的雁危行還更強大一些。
她的視線向左,落在一旁那成堆的魔軀屍體上。
遍地斷肢,但如果將它們拼湊起來,起碼也有上百只魔軀。
而其中一只分外巨大,分明是年朝夕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個,由深淵惡念孕育出的第一只魔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