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戶的事很順利,這年頭生產隊拼的就是勞力,安然在響水生產隊時學得一手種糯米的好本事,正是小海燕村急缺的人才,整個大隊都很歡迎。更何況她戶口隨包淑英,也說得過去。

安然是一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安家後立業開始提上日程。

上輩子靠著裁縫走出去,這輩子肯定也能,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改開的春風還沒開始吹,上有老下有小不容她冒險,先讓小貓蛋吃好喝好才是第一要務。

她現在一共有七百多塊現金,其中五百存進信用社,這是小貓蛋以後的生活保障,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剩下二百多放手裏,柴米油鹽和白面,四張嘴消耗也不少。

眼看著小貓蛋就要滿百天了,安然還得給她準備一下。上輩子的宋虹曉,每一年生日都是她精心準備的,即使再忙也要回家陪她,更別說買房買車卡隨便刷……這一次,都該是貓蛋的。

安然去黑市上扯來幾尺條絨布、棉布和紗布,花倆小時功夫就做出兩大一小三條條絨褲子,棉布特意打磨得軟乎乎光滑滑的,給小貓蛋做成兩件小背心。

孩子怕熱,十月份的天兒,安然還得蓋個薄被才行,可小貓蛋每次都要被熱醒,醒來就拿腦袋拱她胸口,哼哼唧唧,嬌氣得不得了。安然用手一摸,就是熱乎乎的汗,只得趕緊起來用毛巾給她降溫,脫得光溜溜的,她才能睡著。

老太太還打趣,她生的哪是孩子,分明是小火爐。

穿上小褂褂,露出兩根白嫩嫩藕節一樣的手臂,再把尿布墊在小褲褲上,小貓蛋渾身舒服得不得了。最熱的時候吧,給她墊尿布她都不樂意,扭來扭去。

有褲子,還得再每人做一件衣服,這個時節是石蘭省氣候最舒服的時候,不冷不熱,穿線衣最合適,可鐵蛋穿著新褲子嘚瑟已經被隊長和書記明裏暗裏問過幾次,再穿新衣服太打眼。安然只能忍住做衣服的手,給扯了兩塊背面,過幾天向隊裏申請買上幾斤新棉花,就不愁過冬了。

過完百天,小貓蛋的脖子硬朗不少,能豎起來趴在媽媽肩膀上看東看西,不過,她現在只對媽媽的聲音和奶香味有興趣,鐵蛋每次做鬼臉又蹦又跳逗得她“咯咯”笑,其實並不是真的笑。

有了花重金買來的肥皂,鐵蛋洗手倒是挺勤快,可深秋的水特別寒,他的手被洗得發白皸裂,跟烏龜殼似的。小貓蛋吃手手,他也跟著把指頭放嘴裏,用牙齒撕上頭的倒刺,把幾個手指頭撕得血糊通紅的。

“去,把我梳妝台抽屜裏的雪花膏拿來。”

鐵蛋噠噠噠抱著一團報紙包裹的東西出來,眼巴巴的。

本來也是過期護膚品,安然拿回來就打算擦腳,後來忘記了,現在擦手也行。先用淡鹽水幫他把傷口洗幹凈,“我可警告你啊鐵蛋小朋友,不許再啃了。”

啃得到處是傷口,看著瘆人,也增加了感染的幾率不是?要知道這年代,領導人都能死於肺部感染。

況且,他每天吃那麽多細菌進去,鐵打的腸胃也受不了。上輩子宋虹曉就是三天兩頭拉肚子,稍微吃片常溫西瓜就上吐下瀉……安然甩了甩腦袋,曾經捧在手心的寶貝,即使她再怎麽白眼狼,這些記憶也無法抹除。

這不,鐵蛋眼巴巴看向肥圓圓的小貓蛋,意思是她能吃手手為啥他就不能。

“貓蛋剛進入口欲期,你就是給她塊大石頭她也能放嘴裏啃,你會啃大石頭嗎?”

鐵蛋梗著個腦袋,不說話,顯然是不服氣呢,小倔驢子!“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啃手,我就給你爪爪全塗666。”

鐵蛋這才嚇得咽了口唾沫,“好,我不啃了。”

開玩笑,666可是生產隊最毒的農藥,打草草死,打鳥鳥亡的玩意兒,他要吃了它可就見不到親愛的姥姥咯。

不過,安然打開報紙,忽然就眼睛一亮。這是一份國慶節前半個月的石蘭晚報,雖然規格比不上《人日》和《紅旗》,可石蘭省作為全國最大的人口大省,煤炭大省,棉花大省,報紙發行量不低。

她高興的是什麽呢?

報紙右下角專門有一塊黑邊框圈出來的“征稿啟事”,為迎接一年一度的國慶節,石蘭晚報面向社會公開征尋反應社會主義人民生活富足、民族團結、國家安定的稿件,一經錄用將刊登在晚報上……關鍵是有不菲的稿費!

不能搞投機倒把,不能養豬養雞私人種植,稿費卻是一項可以名正言順,既得名又得利的兼職途徑啊。安然從小到大就是尖子生,尤其文科強,作文總是被選中當範文的,上輩子功成名就後,她還以“雨人”的筆名在某雜志上發表過多篇文章。

可以說,雖然從了商,可她卻有一顆從文的心。

而且,就現在的征稿要求,跟初中生話題作文似的,難度不高。安然摸出梳妝台裏的鋼筆,趁著裏頭最後半管墨水,從不同的角度洋洋灑灑三個小時就寫出三四篇幾千字的文章來。而且吧,越看越覺著不錯,再稍微潤色一下,她“自信”跟報紙上特邀作家寫的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