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三更合一

這樣的日子還不是最難熬的, 最難熬的是,她爸爸很快娶了新老婆,真正的苦日子才算降臨到她頭上。

平心而論, 繼母不是很壞的人, 但也不是好人, 她看自己這個苦瓜瓤子就像在看一只可以隨意捏死的螞蟻蚊子,捏死都會臟了手的那種, 她不把自己的討好看在眼裏,也不會特意餓她虐待她,真正餓她虐待她的是父親和奶奶。

為了給懷孕的繼母省下口糧,他們克扣了她為數不多的口糧, 每到飯點就找借口把她趕出家門, 她像一條哈巴狗似的趴在門口, 透過門縫,看著智障哥哥和繼母吃雞蛋, 吃白大饅頭, 喝雞湯鴿子湯, 吃完還把雞骨頭喂狗……等她回去的時候家裏啥也沒有了,桌上廚房裏幹幹凈凈, 就連看家狗的狗盆裏也是幹幹凈凈的。

繼母也曾給她留過吃的,但她覺著這個女人是故意裝模作樣,她是不會記她情的。不僅不記她情, 還十分厭惡她, 把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全賴她身上,每天睡前想的都是怎麽搞死她,搞不死她也要搞死她最在意的人。

但她沒想到的是,等繼母生下兒子, 有了自己的孩子,連這點曾經看不上的微不足道的好也沒了,她在那個家裏就是一個連狗也不如的存在。

她不是沒想過逃走,逃到城裏找上輩子給她過上好日子的“媽媽”。她相信,那個“媽媽”表面潑辣強悍,其實是一個心地十分善良,甚至軟弱的女人,就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她犯錯後只需要哭一鼻子,低聲下氣求一求,說一說自己因為出身在單親家庭,沒有爸爸,在她忙著做生意的時候默默受過多少委屈……這樣,出於深深的愧疚,她就能幫自己擺平一切困擾。

作為“母女”,她一直知道那個“媽媽”的軟肋,就是因為對她缺少陪伴,所以愧疚,所以不斷的想辦法彌補她。

可笑的是,安然永遠不會知道,她劉雨花現在已經想通了,壓根不需要什麽陪伴,錢才是最重要的!吃飽肚子不受人欺負,有進口藥吃,有特效針打,給她續著命才是最大的剛需!

說實在的,上輩子她一直覺著自己不幸,媽媽只知道掙錢不愛她,爸爸沒見過幾面,就是自己也身體虛弱,大病小病不斷,可現在經歷過劉家的生活,她才發現上輩子的劉雨花能過成那樣,已經算打不死的小強了。她現在別說沒錢花,過不上那種揮金如土的好日子,就是自己那一身老病,也沒藥吃,沒針打。

病得都下不了床了,依然要被劉家人逼迫著去打豬草幹農活,照顧智障哥哥的起居。

劉家人之所以願意留她一口氣在,單純就是為了照顧智障哥哥。

她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無數次,她都逃到村口了,又被劉家人抓回來,甚至都逃到鎮上汽車站,依然被他們抓回去,每次回去就是一頓毒打。

上輩子看電影,裏面說的被拐的女孩怎麽也逃不走,她當時還吐槽這演員和導演是智障,怎麽可能會有逃不脫的事呢?

現在,她親身體會到了。

她斷斷續續的逃跑,一直持續到五歲那年,五歲的時候,看著她身體越來越不行,劉家人怕她真死掉這麽多年就白養活了,想辦法趕緊給她訂一門娃娃親。

對方也是個七八歲的病歪歪的男孩,是陽城市區的人,家裏人舍不得他白來世間走一遭,想要他死後能“結婚”,所以商議好,到時候她劉雨花生是那家人,死是那家魂,就是死了也要給他配陰婚。

後來,幸運的是那個男孩比她先死,她的身體只是越來越虛,家裏人覺著再不給她治療,她怕是活不過半年,劉家罵罵咧咧給她抓了幾副草藥來,喝了以後身體好了一點點,沒死。

並不是對她動了惻隱之心,而是擔心現在死了給那個男孩配陰婚不劃算,等以後長大了重新結一次,還能給智障哥哥換個媳婦兒回來,這才是他們養著她的終極目的……就像上輩子安文野經歷過的一樣,只要她還有子宮,就一定會有買賣價值。

幸運的是,經過那一病,家裏人也放松警惕,覺著她一個只剩半條命的孩子估計跑不了了。

那天夜裏,她趁著家人外出喝酒,帶上幹糧一路順著崇山峻嶺跑,也不敢走大路,就在山裏走走停停跑跑,一直跑了一個多月才到達有人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就是陽城市區。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年是1978年冬天,她順著為數不多的線索找到自己“母親”劉美芬的時候,劉美芬已經是個癱子了,娘家不要,婆家不認,只能在城裏收容站艱難求生。幸好,她雖然癱瘓了,但社會沒有拋棄她,不僅在收容站有了一間五六平米的避風港,還掌握了一門討生活的手藝——織毛衣。

一天從早到晚的織毛衣,一個月也餓不死,在收容站的夥食之外,她還能自己攢下幾塊錢,畢竟行動不方便出不了門,錢也沒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