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微服私訪被猜到身份已經是定番了

人死便沉海,不可多泄憤……

安南眨了眨眼。

他聽說過類似的諺語,不過是在凜冬公國。

“……我們那裏也有類似的說法。說是‘人死便埋土,不可多悲傷’。”

“呵,悲傷……”

艾薩克嗤笑一聲:“我們這裏可不流行那種東西。

“雖然丹尼索亞這邊,一直都說凜冬人野蠻殘暴、教國人死板傲慢、諾亞人膽小貪財……地下那群家夥,則直接就不能被稱之為人。但要我說,丹尼索亞這邊的問題才是最大的。

“當親人好友被殺死的時候,他們所想的並非是悲傷——而是復仇。國王和樞密院都靠不上,也沒有什麽公義可言。只有小巷中的槍火、背後的毒刃、以及大海深處飛來的炮火最為正義。”

“……其實倒也沒問題。這也可以理解。”

安南搖了搖頭:“在人們無法求得‘完全正義’的時候,血親復仇本身也只能成為一種‘殘缺正義’。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終手段。”

“那至多也只能算是蒼白而空洞的正義。”

艾薩克的輕呼一口氣,臉上的郁結之氣變輕了許多:“但悲傷的是……這已經成為了丹尼索亞的‘全部正義’。

“在一個血仇僅能指望自己來報的地方,哪怕是不害人、不犯罪,只是過著自己的日子……也說不定會在哪一天突然死去。在僅有自己靠得住,甚至父母兒女都不可信任、兄弟姐妹都隨時可能背叛的地方……是不存在【悲傷】這種過於慈悲的詞匯的。

“而且……將死人沉海,也只是為了避免麻煩。”

“麻煩?”

安南疑惑的發問道。

“他是在指亡靈,先生。”

為安南解答疑惑的,是那位档主。

“屍體如果不及時埋葬——或者掛著示眾太久,可能會因為沒有完成‘葬禮’而變成怨魂……是不是真的會這樣,也沒人知道。但咱這裏可沒什麽愣頭青,大家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聰明的緊。”

之前在人群散掉後,依然停在原地的安南與艾薩克就顯得異常顯眼。於是档主立刻意識到,他們應該是專程過來的、而不會是什麽路人。

但身為賭档的档主,他最為擅長的就是“看人”。

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什麽人必須盡快除掉,又有什麽人得客客氣氣的對待……

而看著档主走了過來。

周圍那些人立刻識趣的散的更遠——唯恐自己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話。那兩個孩子也已經被帶回到了賭档裏面。他們已經“被當掉”,是這個賭档的“個人財產”了。

他們要麽是縮回到了賭档裏面,要麽就是遠遠站到路口處站崗。他們就站在這一攤新鮮熱乎的血跡旁,在瞬息之間變得冷清的街道中開始閑聊。

“閣下……你們來這裏,是要調查什麽事嗎?”

档主客氣的詢問道。

他看了一眼安南握持著的雙蛇長杖,以及那輕飄飄的露肩長袍,和艾薩克身上掛著的諸多幾何吊飾……便是異常恭敬的低下了頭。

正常人上街,不可能穿如此怪異而不日常的衣服,更不可能隨便就握持著這樣華麗的手杖——它上面甚至頂了一枚比自己的拳頭還大的水晶球,還能看到流光!

而那種帶有幾何圖案的衣服,他也曾經見過。那是翠玉塔的導師們特有的服飾……一般來說,幾何圖案的種類越多,也就象征著地位越高。

這個人胸口的墜飾卻是幾乎什麽都有。

……難不成是翠玉塔的塔之主或者塔之子親自來了?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是騙子的可能。

然而档主對自己識人認人的能力是有自信的——這份從容不迫處變不驚的氣度,以及那個白毛矮子身上極為異常的親和力和壓迫感,都是做不了假的。

最低也是兩位正式巫師,“委員會”甚至更高級別的那種。

而他只是某個港口城市裏、某個海盜派系所屬的賭档档主而已。雖然在幫派內算是中高層,但哪怕是幾個月前加入他們的老儀式師,也比他地位要更高一些。

他畢竟只是凡人。

在聯合王國這種地方,超凡者在各種層面上都比普通人更加高貴。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成為貴族,可以無視資歷的插入任何行業中……甚至能夠輕易成為被那些大海盜都為之敬畏的騎警。

看到他異常恭敬的神色,安南饒有興趣的發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們不是來專程來這裏玩玩的呢?”

“您這口音,一聽就是凜冬那邊的大貴族了。而且多半是沒來過咱們這……但旁邊那位大人,一看就知道是本地人。”

這個長相如同酒館老板,仿佛隨時會來一句“這遊戲就是這麽玩的,你還真是個人才啊朋友”的賭档档主,在兩人面前卻顯得那麽友好。這態度甚至可以說近乎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