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迎戰(中)(第2/3頁)

世界各地的民間傳說中,都有過關於“大洪水”的記載。

《創世紀》中為期四十天的降雨、《吉爾伽美什史詩》中的毀滅世界的恩尼爾、《摩訶婆羅多》的摩奴拴船、甚至是中國古神話中的大禹治水,這種種的歌謠和是全世界所有幸存下來的人類們,正在異口同聲地教育著自己無知無畏的後代:

不要忘記當初被淹沒,而失去一切的恐懼。

用舊日逐漸逝去消亡的神明遺淚,來洗刷人類的罪惡,洗刷人類的美德,洗刷人類的文明。

【】的存在,就是這樣一種概念。

祂在毀滅了億萬生靈、帶去殺戮和死之絕望之後,就這樣純真地停留在了海底。

等待著,預備著,直到祂積蓄好自己全部的力量,來迎接下一次對於活物們的大清洗。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祂聽——準確的來說那也不屬於聽,因為祂的身上並沒有人類器官的存在——到了一種非常奇妙的聲音。

“……這樣宏偉壯觀的海底都市,可算是學術界的大發現呢。好想一輩子都住在這裏呀~對吧?”

“不,我現在只感到了自己似乎有點胃……誒,這是什麽?”

不消片刻,一個白色、堪稱形體美麗的男人就出現在祂的面前,然後把祂……這裏已經可以稱呼為他抱起來,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由光變成小孩子了……?”

……是他憎恨著的人類?

“離這邊遠一點哦小正,我從這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

這感覺完全沒錯。

自己的確是人類、還有地上一切生物的天敵。

——被觸碰的感覺有點癢,又有點溫暖。

但是“癢”是什麽?“溫暖”又是什麽?

拖著幾乎鋪滿了一整座神殿的靛藍色長發(然後被對方嫌麻煩而無情剪掉了)年幼的深海京,正蜷縮在男人的懷裏,靜靜地、第一次展開了和毀滅世界完全無關的思考。

憎恨著人類、憎恨著罪惡、憎恨著世界上一切生靈而存在的“滅世洪水”的無瑕神明,就在那一刻,第一次品嘗到了不知是來自命運、還是人類所【報復/贈送】的“智慧果”。

就像被神話史詩中歌頌的所有傳奇勇者那樣,這個被收養人和他的同伴取名為“沉沒深海裏的都市”的孩子,開始學著如何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來反抗自身注定的宿命。

只是和他的前輩們有一點不同的是,深海京選擇包裹在其本質之外的那層外殼,並不是赫拉克勒斯那樣臂上能跑馬的強壯,或者中原中也那樣性格張揚高傲的姿態。

軟綿綿的,小心翼翼的,仿佛誰都可以去掐一下的怯弱。即使是被故意欺負了,最多也只是鼓著臉抱怨幾句。

他永遠不會去還手。

也永遠不會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去主動地攻擊別人。

這是彌補。

【對不起,我明明這麽喜歡你們,卻曾經做出過那樣過分的事情。】

這是深海京埋在心裏時刻疼痛的那根隱刺,是他永遠也沒辦法說出口的道歉。

……

“不知天高地厚。”

可能和自身偏向於自卑內向的性格有關,深海京在說話時,總是會使用比較輕柔、商量性質較多的語調。

這大約也是他身處黑手黨這種鐵血組織裏,格外招人憐愛的一點反差萌吧?

“不過是一把妖刀,也敢妄自稱愛?”

深海京仿佛感覺不到被刀尖抵在額心的疼痛一樣,他神情冷淡地望著眼前披著一層人皮的“鈴木靜子”,

“想要占有我的力量?我被賦予這份對於全世界活物的憎恨之時,你恐怕還是幾塊未經錘煉打磨的礦石而已。”

隨著這句話,如同被什麽外力扭曲了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鈴木靜子”,不僅是她,所有被“罪歌”附身了的人們都開始發出了讓人聽到就能對此感同身受的痛苦尖叫,甚至於他們握在手裏的金屬刀具上,都平白無故地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我對人類的心意不容玷汙!”

即使正在被對方的本質反向侵蝕,即使雙方的“意識”對比已經高下立見,罪歌依舊在不甘心地尖嚷道,“我是這樣真心地【砍/愛】著人類——全部的人類!不管是什麽樣的人類,我都要去【砍/愛】他——”

“我沒有對你的感情指手畫腳的意思。”深海京說,“況且人類很可愛,我也很喜歡。”

“我討厭的,只有你這把自稱‘罪歌’的破銅爛鐵而已。”

他這句話的話音剛落,一連串清脆的金屬斷裂之聲不絕於耳地響起。

同時,不僅是手上的刀直接斷裂,以深海京和鈴木靜子為圓心的“罪歌”們,開始捂著頭倒在地上瘋狂地慘叫起來。

生生地“祛除”掉罪歌種植在人心裏的“孩子”,這種無異於讓母親和子女分離的行為,必然是帶著痛苦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