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安生

宋家大院。

時雍還沒有進門就聽到六姑的大嗓門兒。

“這下好了,往後有了這個親家,我們老宋家也愁沒米下鍋了。”

宋家胡同的人大多都姓宋,六姑和阿拾家只是遠親,卻也姓宋。

今天六姑是來替劉家和宋家換“庚貼”的,嘴裏說著一水兒的好話,就盼著多拿幾個賞錢。

最近王氏手頭也大方起來,她懂事看年庚的竅門,這次給六姑的銀錢又多了幾個,六姑合得眼都合不攏。

“郎才女貌,一看就是相配的,三嫂子你就放心吧。”

時雍聽得納悶。

昨日她特地通過孫國棟的嘴告訴劉清池,自己沒有生育,劉家怎會不介意,還來互換庚帖呢?

奇怪!

王氏把六姑送到門口。

宋老太聽到動靜,也出門來看。

因為當初是一個院子,宋長貴幾口是單獨隔開的,其實兩家大門就幾步距離,宋老太這會子倒是有做祖母的派頭了,走到六姑面前問東問西的。

以前她何曾關心過阿拾?

六姑都詫異起來。

宋老太笑得一臉褶子,“他六姑還不知道吧?我們合一起過啦,這丫頭的親事,我這個做祖母的,自然要看著些。劉家是個好人家,我家老三啊,孝順,懂事,活該享這丈人福。”

這句話的潛台詞,不孝順就沒這麽好的親家?

王氏雙眼珠子一瞪,身子都僵硬了,偏生說不出話來,別看她潑辣,一個孝字能壓死她,氣得一肚子火,當著六姑的面,愣是說不出來。

時雍都被這婆媳兩人給逗樂了。

“六姑慢走。”她走過去,客客氣氣行了禮。

六姑看她這般笑容,心裏毛刺刺的。

明明這姑娘比以前愛笑大方,可她仍是覺得哪裏不對,忙不叠地走了。

王氏一顆心像下油鍋似的,被婆母欺負又不好說,六姑一走,黑著臉就指桑罵槐地說阿拾。

“一天天地往外跑,回頭讓人挑出錯來,又說我的不是。我咋就這麽倒黴,遇上你們這一家子,一個個沒良心的東西……”

時雍不接這口黑鍋,眼皮都懶得擡,叫了一聲大黑往屋裏走。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誰惹你找誰去。“

宋老太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這姑娘怎的沒大沒小的……”

說著她就跟上來,要訓時雍,還沒有到門口,就看到一雙黑幽幽的眼睛,冷戾戾的,像人一樣盯著她,怪嚇人的。

宋老太不認識大黑,擡腿就踢過去。

“走開,哪來的死狗——”

大黑腰身柔軟矯健,哪會讓它踢中?宋老太這條腿就如同那肉包子一樣,有去無回,大黑一口叼住她的裙擺就往外拖。

宋老太站立不穩,一只腳顛著,順著大黑拉拽的力度踉蹌了十來步,一邊喊一邊罵,終是站立不穩,撲嗵一聲栽倒,摔入了路邊的臭水溝裏。

人下去了,裙子沒下去。

大黑生生撕掉了宋老太的粗布裙……

臭水溝很淺,淹不死人,但平常有個什麽潲水殘渣的,總有人往裏倒,熏得宋老太差點昏厥過去。偏生裙子被大黑拉掉,這麽不體面的樣子,又不敢大聲喊,只能憋著氣叫王氏。

王氏瞪了時雍一眼,想過去拉她。

時雍擡了擡眉,將從良醫堂帶回的銀針取出一只扣在手心,趁著趕過去看熱鬧的工夫,一針紮在王氏的胳膊上。

王氏胳膊一麻,沒力氣了。

宋老太見她不動,急眼了,“拉啊,你兩個下作娼婦,還站著看什麽?”

王氏手麻了,不明所以地看著手心,“阿娘,我這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沒力氣了……”

宋老太嘗試著往上爬。

可是還沒冒頭,大黑又撲了上去。

汪汪幾聲,讓吃過苦頭的宋老太不敢動彈了。

時雍看半天熱鬧,大聲喊:“不好啦。不好啦。大伯,四叔,街坊鄰居,快來救命啊,我阿奶摔溝裏去了,快來人啦。”

“小賤人你閉嘴!”

宋老大罵著時雍,想要阻止。

可是來不及了,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鄰裏。

不過片刻工夫,就都圍過來了。

街坊鄰裏的,最喜歡瞧的就是這種熱鬧了。

七嘴八舌,問長問短。

宋老太活了大半輩子,面子大過天,這麽丟臉的事還是頭一遭,待她衣冠不整的被人拉起來,不僅那只禍害她的黑狗不見蹤跡,阿拾也已經扶著王氏走遠了。

“我阿娘剛才受了驚嚇,身子都麻了,我扶她回去休息。”

王氏並不知道是時雍搞的鬼,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以為自己得了什麽了不得的絕症,可擔驚受怕一會,手又莫名好了起來。

“真是古怪,中邪了?”

時雍倚在門前,聽隔壁宋老太的嚎哭和叫罵,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