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男死者的肚兜

大地已然沉睡,四周寂靜無聲,冷風從門口吹進來,燈芯晃晃悠悠。聽到消息,又有幾個將校匆匆趕來,小廚房裏的人越來越多,全站在門口,沒有一個人說話,像一具具人形木偶。

殺人現場陰森恐怖,觸目驚心!

“是誰殺了他?”

良久,一個人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時雍望過去,正是白日裏不讓她進夥房的那個老兵。

“你認識?他是誰?”

老兵看看趙胤的臉色,又看看時雍,一張蒼白的老臉無措而驚恐,聲音說得低低的。

“他是夥頭兵馬橫。我晚上去睡那會兒,他還躺在我邊上說葷話……”

夥頭兵都是睡大通鋪,擠一塊暖和。這個老兵姓牛,大家都叫他老牛。馬橫剛到夥房當差就跟著他,兩人較為熟悉。據老兵交代,他剛躺下不久,馬橫說夥房裏什麽東西沒有收拾好,就掌了燈起來看。

晚上營中加餐,他們帶了菜帶了酒,偷偷喝了點,大家都有些犯困,沒洗就倒頭睡下了,誰也沒有管他。

老牛睡了一覺起來方便發現馬橫沒有回來睡,這才奇怪地過來查看,一眼就看到馬橫的屍體擺在灶台上,還穿著一件女子的紅肚兜,衣裳也不知去向。

在魏州的示意下,兩個士兵已經把馬橫的屍體從灶台擡了下來,平放在地上,還在他的身上蓋了一件衣袍。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也沒有結果。

魏州看一眼,嘆了口氣:“擡走吧。”

“慢著!”

“慢著!”

時雍和趙胤異口同聲。

言罷,二人互望一眼。

趙胤目光深邃,時雍勾唇一笑。

“大人,我去看看。”

馬橫屍體是幾近赤裸的,趙胤皺了皺眉,看向她一身的男裝,沒有攔她,在旁觀眾人不明就裏的情況下,點了頭。

時雍蹲身,低下頭查看。

馬橫的傷口在後背,一刀致命。

時雍讓人在夥房裏外尋找,沒有看到兇器。又讓老馬去點了一下信房的刀,果然少了一把剔骨刀。

“那把剔骨刀,應該就是兇器。”

“這件肚兜是死後被人換上去的。”

時雍此刻的樣子是個清俊的少年郎,在眾人眼裏繡花枕頭不中用的小白臉,看她平靜地翻看屍體又指揮老牛做事,一群漢子悶頭不吭聲,但目光已有異色,心頭已有懷疑。

“你怎麽知道?”

聽到有人問,時雍沒有擡頭。

“當你在凝視屍體的時候,屍體也在凝視你。”

眾人驚悚。

時雍卻說得平靜,“一、刀傷很符合剔骨刀的形狀,如果不是,那剔骨刀哪裏去了?二、仔細看肚兜上面沾染的血跡,看分布,看血點浸入的痕跡。若是不信,你可以做個嘗試,”

穿在身上被人殺死,和死後再穿上去是不完全不同的。

時雍不多解釋,繼續在馬橫和小廚房裏觀察起來。

馬橫個子偏瘦,但個頭不矮,大抵只比趙胤矮半個頭的樣子,這樣的一個壯漢要被人在殺死後平放到灶台上,作案人肯定會留下大量的痕跡。然而,現場被人處理得很幹凈,除了屍首和地上的血跡,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證物。

而屍體的臉上驚懼,意外,雙眼大睜,除了死不瞑目,也看不出旁的。

“你們看這個?”時雍從灶台留下的血跡裏撿起一個銅板。

是一個普通的銅板。

剛才它就壓在馬橫的屍體下面,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是馬橫身上掉下來的嗎?”魏州問。

時雍拿起銅板看了看,問老牛,“馬橫身上有錢嗎?”

“這個…我就不知了。”老牛想了想,搖頭道:“這小子吝嗇得很,發了餉,都攢著叫人捎回老家,平常兄弟們打個牙祭他都舍不得掏一個銅板……”

“不是他的。”趙胤突然道。

時雍不解地看他。

趙胤聲音喑啞,臉色極冷。

“這是洪泰朝時朝廷的制錢。自永祿朝始,軍中發餉通用是永祿制錢。”

魏州不解地道:“這個錢在市面上仍有流通,馬橫為何就不會有?”

時雍道:“因為老牛剛才說了,馬橫平常發餉都捎回家裏去,就算他口袋裏尚有余錢,也只會是軍中剛發的永祿制錢。”

魏州想了想,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又不解地問:

“這銅板是兇手無心落下的嗎?”

趙胤道:“不是。”

時雍贊許地看他一眼,迎上眾人不解的目光,代他解釋:“兇手殺人後把現場都布置過了,扒掉死者衣物,縛住死者手腳,甚至為他穿上了女子的肚兜,又怎會落下一個銅板?”

魏州驚道:“那他故意留下來,是為了什麽?”

房裏突然安靜。

這個殺人現場有太多的為什麽……